“为什么?”
她问道。
因为那里距离天空更近。
因为那里离人间更远。
“因为,若是在那里,那么世界就会安谧得仿佛只属于两个人。”
“只有你和我。”
有时候澄会想象世界是有尽头的。
如果它有尽头,或许那尽头会像一面悬崖,一切便在那里被横空截断。
而截面以外,在那不断延展的虚无中,没有声音,也没有流逝的光阴。
现在我们是不是已经到了尽头所在呢?
澄倚在露台边,看着远处如同梦境一般娴静空灵的山脉,流云和积雪,忽然产生了这样的念头。
白兰走到她身边,将一个雕刻着精致纹路的正方体金属盒交给了她。
澄接过盒子,缓慢而慎重地翻转观察着,在盒子的某一面发现了一个类似锁洞的小孔。
“这是……匣兵器?”
白兰点了点头。
“这是彭格列对我有兴趣的原因……没错,它就是匣兵器。”
他说。
“在将关情报交给你之前,请允许我先确认一下——现在你对匣兵器了解多少呢?”
澄稍作停顿,略略思考了一会,然后开口说道。
“彭格列也保存着被称作匣兵器的类似物品。”她说,“据说那是百年前遗留下来的造物,但即使是用现在的眼光来看,它们也拥有着远远超越当代科学概念的制造技术……虽然彭格列的技术人员对复原它的制造工艺付出了大量心血,但目前还称不上成功。”
澄抬起目光。
“所以,当他们从你这里见到了以更纯熟和高效的方式制作的匣兵器——换言之,确认了你可能掌握着量产匣兵器的技术时,立刻给予了你高级别的重视。”
白兰轻描淡写地更正道。
“应该是警惕才对。”
“说不定的确如此。”
澄说。
“毕竟,这说不定是足以颠覆世界的武器呢……”
“不对哦,澄。”他笑道,“虽然匣兵器确实能让持有方具备一定的武装优势,但征服世界并不是那么单纯的事情。”
白兰托着腮,望向起伏不绝的辽阔群山。
“世界虽然有着各种各样的薄弱之处,但它依旧一步步发展至今,为许多人创造出了被视作了‘理所应当’的稳定环境……要打破它的平衡,要面对的是难以想象的巨大阻碍。”
他说起这些的时候,话语平静而随性得仿佛只是漫不经心的笑谈。
“这些困难来自于你可以想象到的所有方面,绝不仅仅是军事,政治和经济的复杂局势……”白兰忽而笑了起来,“世上再找不到比这更艰难、更有挑战性和更有趣的事了。”
“白兰……”澄顿了顿,还是认真地问道,“你想要征服世界吗?”
“……?”白兰睁大了眼睛,然后大笑道,“澄,你的确是和我相似的,至少在看待世界的方式上,我们一样傲慢。”
澄不置可否,依旧安静地等待着他的回答。
“该怎么说呢……澄。”
白兰收起了笑意,眺望远方。
“当我第一次站在群山的顶点时,所感受到的是宛如每个细胞都在燃烧的激动之情,以及前所未有的喜悦与满足。”
“这种体会烙印在我的心中,于是我不断寻找着类似的山峰,竭力战胜和征服它——但随着我变得越来越强大,最初的感觉也在不知不觉地黯淡下去……甚至到了最后,我已经找不到不曾被我攀登过的山峰了。”
风拂过他的白发,就像拂过洁白和冰冷的霜雪。
“在所有世界都被征服过后,我所面对的是什么呢?”他低声自问自答道,“我最近也渐渐想起来了,那不过是一个挣脱不出的牢笼而已。”
白兰隐约猜到了在上一巡中摧毁了一切的自己这么做的原因,尽管其中似乎还缺少一些关键的拼图。
——关于那个“白兰”,还有许多未解的谜团。
“我们的话题好像偏离得太远了。”
白兰的声音恢复了以往的轻松,他取出了另一枚匣兵器。
它看上去异常地朴素和简洁,几乎叫人错觉只是一个灰色的小盒子。
“这是从一开始就跟随着我的东西……唔,要说我是带着它在这个世界上降生的也没错呢。”
白兰说。
“想必你也知道,匣兵器的对应钥匙,是特定属性的火炎……我拥有大空之炎,而这是一枚大空属性的匣子。”
他皱起了眉头。
“奇怪的是,我却无法将其打开。”
在重新跃入世界线以后,连记忆都抛却的他为什么要留下这枚无法被打开的匣子?
他……
——不,是“我”。
白兰思考道。
“我”,这么做的理由是什么?
水波轻柔地推着小舟,澄只穿着简单的白裙,低下头看向湖面的倒影。
她戴着缀花的宽沿阳帽,长发散在肩头,又被她别到耳后。
今天的光线并不刺眼,澄便在阳光中打开了书页——她从白兰的书架上取下的,是一本短篇小说集。
白兰抬眼看向封面。
“皮兰德娄。”他说,“为什么选了这一本呢,澄?”
“因为他的某些描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