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话的小孩子,和做了坏事的小孩子……他们可能不是每个都天真无邪,但孩子们一定是纯粹的。”澄低下头,用柔和的眼神看着饼干盒上的动物图案,“白兰先生,我认为纯粹是一种很珍贵的品质。”
“这就好像,在工业文明尚未降临的时候,哪怕是破碎的贝壳也让人觉得美丽。”
澄说道。
“或是,现在的我在商店里发现了新口味的棉花糖,当然也会觉得很高兴,但这种心情和小时候第一次喜欢上棉花糖的时候,已经不再相同了……当然,无论是工业文明还是变得成熟,都是很好的事情。”
“只是不可逆转的美丽事物,会让我感到怀念而已。”
说到这里,澄感到了一点不好意思。
“抱歉,这好像已经偏离了最初的问题……”
“不。”
白兰轻声说道。
“我明白了,这的确是值得烦恼的事情。”
澄看着他,有很短暂的一瞬,她觉得捉摸不定地游走在白兰眼中的笑意消失了。
但等到他再次说话的时候,又分明仍是微笑着的,刚才的变化似乎只是澄的错觉。
“现在你所面对的抉择变得很清晰了。是要坚守原则,还是做会让那孩子感到高兴的事呢,从你的角度来看,两者确实是难以调和的矛盾关系。”
——“但是,对我而言,这样的矛盾并不存在。”
他从澄手中拿走了饼干盒。
“如果我想把它送给那个孩子,你会拒绝吗?”
她呆了一下。
“……不,我没有替他拒绝的立场。”
“那么,问题就这样解决了~”
澄惊讶地眨了眨眼睛。
“白兰先生,难道你是那孩子的仙女教母吗?”
“?……!”
有很长的一段时间——长得有半秒那么久,白兰被她的形容震到了。
“啊,我只是突然这么想到而已,并没有冒犯的意思……白兰先生?”
原本站在她身边的少年扶着货架,一点点蹲了下去。
“是身体有什么……唉?”
澄弯下腰试图查看对方的情况,却在中途顿住,无可奈何地问道。
“有那么好笑吗,白兰先生?”
“不是的,我只是忽然觉得心跳过速,想要稍微缓解而已。”
“那你要怎么解释肩膀和声音在抖这件事呢?”
“是并发症哦。”
“……我还是第一次知道有这样的疾病呢。”
“这是,一瞬间被心动击中引发的急性心悸。”
澄理所当然地将其视作了揶揄,在她要转开脸时,却忽而被勾住了尾指。
澄垂眸望去,拉住她的白兰抬起头来,放纵笑过的痕迹还残留在他的脸上,流露出仅属于少年的,清澈又孩子气的神情。
“我可以叫你的名字吗?”
她点了点头。
“那么对应地,请你也直接称呼我的名字。”
过了一会,他继续说道。
“在刚才所说的话中,至少有一句不是谎言。”
在她去认真思考他话语中的含义前,白兰勾住她的手指悄然上移,握住了她的手掌,然后微微用力,借力站了起来。
“时间还早,一起喝咖啡吧,澄。”
侍者将两只盛着espresso的透明玻璃杯放在两人面前,澄的那一杯加入了厚厚的奶泡,而属于白兰的那一杯则呈现着纯净浓郁的深色,唯有纹理细腻的咖啡油脂浮在上部。
“是双倍意式浓缩吗?”澄对白兰的咖啡品味感到了些许惊讶,“那可是相当苦涩呢。”
白兰坦然地赞同了她的看法。
“嗯,是我完全受不了的味道。”
“那为什么……”
就在她不解时,侍者第二次来到他们身边,从托盘中依次取出盛牛奶的鸟嘴壶,奶油和砂糖,一一放在白兰的面前。
白兰抬起手腕,随性地往杯中倒进大量牛奶,望着乳白的牛奶丝丝没入咖啡原液,无所顾忌地打破了原本的厚重感,澄的心中油然升起了“这是个恣意又任性的人”的念头。
在他开始接着加入满勺砂糖时,澄将目光从咖啡杯转移到了他的面孔上。
“我阅读过你的资料了。”
她忽然说道。
“你并不是西西里人,甚至在几个月以前,你才刚刚收到一所美国顶尖高校的录取通知。”
白兰支着下颌注视着她,同时加入了第二和第三勺糖。
“抱歉,这说不定会招致你的厌恶……不过情报部提供的信息很详尽,其中也看不出有什么被不自然地动过手脚的地方。”
澄微皱眉头。
“于是,这份寻常的个人资料成了整起与你有关的事件中最不同寻常的部分……从你迄今为止的人生轨迹中,我找不到丝毫的,与死气之炎,或是彭格列有关的痕迹。”
“我可以理解,这让你们陷入了混乱。”
白兰微笑着放下银匙。
“既然如此,澄,我可以为你解答两个问题,并在这两个问题的范围内,我承诺基本的诚实……当然,你仍旧可以保持怀疑,相信或是不相信都是你的自由。”
澄观察着他的表情,然后弯了弯嘴角。
“成交。”
她喝了一口咖啡,以此作为思考的缓冲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