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耐性、勤奋还有演技。”耿夜的站姿非常随意,既没有像初出茅庐的小子紧张得不停跺脚,也没有摆出胸有成竹,自信到放光的样子,只是简简单单站在那里反而有种特别的气质。
“演所有的戏都需要这些东西。”彭导挑了挑眉,没有笑,堵了他一句,“这些东西是作为演员必备的,你这样说是不是太过敷衍了。”
耿夜摇了摇头,“我说的耐性不是演这部戏需要的,而是这个‘角色’。”胖子如果没有耐性学不会忍让,那么必定在孤儿院过的很惨,说不定没等他老爹派来的人找到他,就成了下九流的人物,他能好好活到现在,肯定是个能忍能抗的人物。胖子如果不勤奋,就拿不到好成绩,也不会有闲钱去娱乐,当然这一点跟聪明的头脑也分不开,至于演技,那是胖子活命的根本。
彭导眼睛动了动,伸手摸上自己的小胡子。“有意思,你就演剧本里的第三幕吧。”
坐在最右边的人听到彭导的话脸上露出几分惊讶,这第三幕戏可是给他们的剧本里最难的一场,因为没有配戏的人,没有台词,所有的剧情都只能靠个人的演技来表现,如果张力不够,只会让看的人发笑,彭导这是在考验这人还是根本在挑刺?
耿夜垂下眼,再抬眼的时候,两眼已经晦暗无神,浑浊得想个浑浑噩噩活在世上的人,没有目标,得过且过,他的腰挺得不算直,但是每一步却走得很稳,眨眼间就融入了人群。
胖子是个不起眼的胖子,让人多看一眼的兴趣都没有。
这一天是胖子十七岁的生日,他喜欢看电影,但是去不了高级的电影院,孤儿院里也会给他们一些零用钱,但也是逢年过节的时候才有的,那些对胖子来说有更重要的用途。他不能拿那个钱去庆祝生日。靠帮人做作业赚来的去看场电影庆祝一下倒也不错。
胖子站在放映厅的门口,这种私底下经营的小影院都开在很狭窄的地方,光顾这里的十几岁的少年不少,他们推推挤挤,不时大声吆喝着。
胖子垂着头露出一个讽刺的眼神,整张脸却是木讷无趣的。后面的人不耐烦,似乎推了一下他,胖子身子往前倾了倾却没挪动脚步,他手里拽着钱,不动声色。
队伍在缓慢挪动着,胖子拖着脚步往前走,前面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忽然吵嚷一片,这个年代因为抢生意而发生的斗殴从来都不少,挑衅变成了械斗。
有人冲进人群泄愤,在棍棒还没打到他身上的时候,胖子已经果断蹲下身抱着头缩在一堆人中间,在蹲下的瞬间却把之前挤到他前面的那个人绊了一下,那人在挤攘中扑了出去,被人一阵拳打脚踢,而胖子却埋着头浑身发抖,让人连欺负的心思都没有。
胖子的沉默在人群散去的时候戛然而止,不知道是谁忽然拍了拍他的肩膀,原本放下心来的胖子浑身一个激灵,以近乎艰难的姿势回转过头,睁大了眼睛,却没开口,那眼里瞬间泯灭的不知道是算计还是考量,迅速地又暗淡无光。
他下一句的台词应该是“你是谁?”耿夜却在瞪大眼睛之后,抿了抿唇,露出软弱不堪的样子,那个意思明显就是“我没钱。”
坐在右边的编剧眼睛猛的一亮,开始在纸上唰唰写起来,彭导紧紧盯着耿夜半天也没说话,只有徐公子像是找到了什么美味的东西,露出垂涎欲滴的表情,基于他出色的外表,那种表情竟然一点也不难看,他抬起头瞟了眼装在屋子一角的摄像头,笑意愈深。
这个“胖子”确实很厉害,短短几个动作,几个转变极快的表情,就让人不知不觉陷入进去,而眼神成为这场戏的精华。
彭导点了点头,看着站直身又恢复平淡表情的耿夜,“再演一幕吧,这次你和阿松一起演。”他侧过身和站在身后的助理低语了几句,助理很快出了房间。
另一个穿着粉色小西装的女孩子把一份新的剧本递到他手里,耿夜大略地翻了翻。
“我给你十五分钟。”彭导挥了挥手,示意他可以先去一边的休息室待一会儿。
万松坐在办公室里的喝茶,姿态相当悠然。这次试镜的地点是投资方定下的,景园大厦,许多娱乐圈的活动通常都会在这个地方举行,只是很少人知道这里产业属于薛氏,更明确地来讲,这里属于薛劲。
万松翘着腿翻着手里的剧本,虽然没有摆出什么过分的表情,但他本身就是极有气场的那种人,只不过这种气场并不那么受人欢迎,稍稍扬起下巴就容易让人产生目中无人的感觉。万松不会承认,那是跟薛劲渐渐熟悉起来之后,不自觉地模仿那个男人所产生的化学变化,但薛劲永远比别人做的出色,他也喜欢俯视别人,但又狡猾地让人只会心折于他的气势,不会察觉到其中的高高在上。
这就是薛劲,深沉又狡猾的男人,围在他身边的人不自觉地沉迷,这样的男人给予的温柔,哪怕只是一两分也让人难以抗拒,想要反抗反而越陷越深。
万松原来不承认,现在却恨不得把那个男人心里的一切阻碍他的东西都剥开,他想要占领那个位置,让人浑身战栗的渴望着。
他翻着手里的剧本,眼神一点点认真起来,大异于平时那副简单应付的样子,万松想起在薛劲那里看到那本相册,手一点点把剧本捏的更紧。
他一直以为像薛劲那种人不会把任何人放在心上,他宠一个人的时候可以对人很好,为那个人想得万分周到,但那种好永远有一个度,他再怎么好也不会超过这条线,薛劲与情人间的永远张弛有度,即便分手了许多人心里不舍得想要纠缠,却总是无法如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