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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的笑容甜美一如从前,然而处理山中正事,冷下面庞时,却早已有了不怒自威之势。
    “怎么?”穆清嘉道。
    “水家的人来了。”水惊蛰收敛了不自觉露出的威仪,无奈地笑道:“一群狂妄自大的小人,总以为临皋派独属水家。总有一天,我会亲自收拾他们。”
    她言及自己的家族时不掩憎意,穆清嘉微愕,随后才慢慢想起师妹与本家的恩怨。
    “大师兄许是记不得了。”水惊蛰轻蹙峨眉,“我不过是水家的敲门砖而已。”
    约莫七十年前,水家之势已逐渐式微,他们不知从何听来剑尊者收有两徒之事,欲通过家族子弟与剑尊者相结交。
    故而,他们选中家族中最天赋异禀的旁系幼童,亲自前去皋涂山。
    那就是年方两岁出头的水惊蛰。
    女婴天生带有纯澈的水灵气,哭闹时能引雨雾降身,被主家奉若珍宝,欲将她献给剑尊者为徒。
    那年大雪封山,他带着幼女以及丰厚的拜师礼千等万等,然而当剑尊者路过时,却一个眼神都未曾分与他们。
    “小女天赋异禀,与尊者相同,乃是纯正的水灵根!”家主水慈再次拜倒在剑尊者身前,“若小女拜于您门下,必能继承衣钵,光耀剑道。”
    “本尊不收徒。”剑尊者仍是一眼未看。
    水慈惶急地看向怀中女童,却见她正吐出小舌,尝着空中飘舞的雪花,开心得脸蛋通红。
    “快向尊者展示你的水灵气啊!”水慈拍着她催促道。
    但两岁的女童又如何能听懂他话中的意义?她只是挥舞着一双肉嘟嘟的手,去捉空中的雪花。
    眼看剑尊者即将离开,水慈又怒又急,骂道:“不争气的东西!”
    一道灼烧符打在女童身上,瞬间烧蚀掉她的衣物。火焰烫伤了她皮肉,女童疼得哇哇大哭,哭声中,漫天雪花飘然汇成一个漩涡,落至她身上,扑灭了符术之火。
    “尊者请看,只是两岁便能操控水灵气抵挡符文,未来前途不可……”
    水慈喜出望外地转向剑尊者,他却早已飞远。
    “……前途不可限量啊。”水慈呆滞道。
    女童的哭声响彻皋涂山。
    那夜风雪极大。
    或许是到了穷途末路,水慈碰壁后仍然不肯放弃,此后日日来皋涂山下纠缠,任是修仙界如何嘲弄都未曾放弃。
    女童在雪山中食不果腹,衣不蔽体,日日被迫嚎哭,嗓子越来越哑,声音也一日比一日微弱。
    水慈笃信剑尊者不会任由璞玉在眼底下浪费,再者,狠心冻死女童这事传出去,对剑尊者的名声也不好,于是竟存了让女童以死相逼的心思。
    直到某日,两个少年趁着夜色偷走女童,水慈本欲阻拦,山口却吹出飓风,雪山在狂风中轰然崩塌,他只得郁郁作罢。
    后来他才知道,那两个少年是剑尊者的徒弟,才为因祸得福而暗喜不已。
    这便是水惊蛰成为他们师妹的过程。
    “……仙魔劫时,水慈又以我娘性命为要挟,胁迫我前往三危山对战魔尊。”水惊蛰隐怒道,“再之后,便将族侄塞与我为徒,欲我将掌门之位传给族侄,以此接管临皋派。”
    “临皋派乃是师妹一手开立,又与他们有何关系?几十年不见,这老头愈发失心疯了。”穆清嘉微笑道,“委实令人——把他们揍一顿才痛快。”
    “这些蚊蝇嗅觉倒是灵敏,他们此番一定是为大师兄的复活而来的。”水惊蛰恨声道,“不过我绝不会让他们骚扰师兄的。”
    穆清嘉叹道:“又给你添麻烦了。”
    “惊蛰只恨不能常护于师兄身边。”水惊蛰怅然道。
    她常琢磨着如何才能让二位师兄过得安稳,多些自保的技艺,遂将提前备好的储物灵玉交给穆清嘉,其中装有各类她这些年搜集来的法器。
    但这还不够。
    “师兄还记得天一剑么?”她道。
    天一剑是穆清嘉的本命灵剑,他自然知晓。只是自重生后,他的本命灵剑与他失了联系,只怕是已经在仙魔劫中毁去,所以才销声匿迹。
    忽然听师妹提起此剑,他讶然道:“它还在这里?”
    那时魔修为攻入山中,率先引发地动,使阵眼与法阵偏移原位,就如同两只齿轮难以咬合,无法发挥出全部力量。
    为了重新激活阵法,穆清嘉以血水为引,将天一剑化作水灵阵法与阵眼之间的桥,才在最后驱逐了魔修,皋涂山化险为夷。
    “正是如此。”水惊蛰颔首道,“惊蛰听闻,大师兄的灵剑在仙魔劫时并未毁去,而是作为阵枢随护山阵法一同封印在某处。”
    然后她略带歉意道:“惊蛰现在琐事傍身,无法陪同师兄寻剑,只能建议师兄去寻玃如相问了。山神大人还知道山中的很多旧事,或许还知晓有关二师兄灵根的线索。”
    “玃如?”穆清嘉道,“我该如何寻他?”
    “师兄与山神大人曾有些交情,这点小事如何难得倒师兄?”水惊蛰一笑。
    言罢,她便作揖告辞,御剑飞离此处,向主峰的方向而去。
    待她走后,穆清嘉才自语道:“说是与他相熟,可我几乎什么都不记得了啊。”
    他忆起仅有的几段有关玃如的回忆,幼年与师弟放纸鸢、桂花林中的浮动的桂香,以及生死崖下,那救他一命的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