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血流而死,爆体身亡。
他颤巍巍呼出一口气,只觉心脏毫无规律地乱蹦,唇角都发起抖来。
夜色深处,霍唯沉沉与他对望,穆清嘉虽不知对方表情,却笃定师弟此时正凝视着他,用那种他看不到也看不懂的表情。
“这废灵根,可有何方法可解?”穆清嘉问道。
“到此为止罢。”霍唯这次阻止了他。
玄衣男子隐没在巷尾月光无法企及的阴影中,右掌搭在冥蝶剑上,仿佛对任何事都漠不关心。
“城主那点灵气虽可触发阵法,但满足阵法生长所需的灵气还需借助于他人。”他道,“与其在这里说些无用之言,不如去探寻他那些借来的灵气从何而来。”
然后他意味深长地道:“姑媱城两百里之外,就是宣山。那是灵气最近的来源。”
步琛两道浓眉缓缓竖了起来,嗓音渐沉:“霍仙友想说什么直说。但我绝不姑息任何诋毁宣宗之人。”
霍唯这才转向他,用如深渊般的眼眸直视着步琛的双眼。
“此事与宣山派有关,宣宗或许是加害者,亦有可能是受害者。”霍唯盯着他道,“但你心中早有想法,不是么。”
步琛一怔,略微退后半步,发现对方所言不错。早在看到天绝地灭阵时,那名为怀疑的种子便在他心头生根发芽,所以才会敏感多心,直到此时,被连根揭露出来。
他本不该对生他养他的宣宗有一丝猜忌才是。这凡尘果真如师傅所说,扰人心境,徒生心魔……
“我会好好查的。”他努力平复下心中波澜,沉声对霍唯道,“但二位必须同我一处,我才能保证霍仙友不会逃走。”
“呵。”霍唯讽道,“逃走?我若想走,杀了你便是。还用得着逃?”
“等等……”穆清嘉眼见着霍唯要爆,连忙把他们俩推开,空出十尺安全距离。
“这样折中一下罢。”他站在霍唯身边,向步琛微笑道:“其实关于姑媱城之事,我和师弟之前已经有了其他线索。”
他隐去自己吸人魂魄、看人记忆一段,将瑶草之事全盘托出,然后道:“所以,我们不如兵分两路,分别探查。至于不放心我们去留的话——不知步仙友可有用于追踪的术法?”
步琛犹疑道:“宣宗秘术打入人体后可用于追踪。上回我也这么做了,只是……”
“只是被我烧毁了。”霍唯冷道。
步琛撇了一下嘴,表示事实就是如此。他无奈道:“别的不提,霍仙友修为深厚,步某甘拜下风。”
“那就放在我身上罢,凭我的修为无法逼出追踪符文。”穆清嘉笑眯眯道,“师弟他不敢烧我的。嗯,大概也烧不动。”
霍唯:“……”
步琛一怔,道:“可行。”
“时间宝贵,开始吧。”穆清嘉又补充道,“对了,我的四肢可以拆卸,只有躯体是本体。步仙友施法时可要小心选择。”
他做的这般堂堂正正,毫无隐瞒之意,倒弄得步琛有些愧疚了。但他还记得自己的使命,遂道一声“得罪”,将追踪符文打入穆清嘉肩头。
施法没有任何痛苦,穆清嘉只觉肩头清凉,仿佛有一只鹤从身旁掠过,扑扇扇起一阵风。
“感谢谅解。”步琛抱拳道。
“免了。”霍唯连礼数都懒得装,“告辞。”
言罢,他向穆清嘉伸出手,穆清嘉不明所以将手放上去,便被拉向霍唯怀中。他踉跄了一下,紧接着便踏在实处。
冥蝶剑冲天而起,载着二人飞向高空。
步琛还来不及道别,代表穆清嘉的追踪符便已跑得没了影,像是冲着城外而去了。
他回忆起霍、穆二人身上风格一致的服饰,以及二人亲昵的态度,心中生出了微妙的疑惑。
男人皱起两道浓眉,郑重其事地思考一番,最后一拊掌,得出结论:师兄弟情深。
步琛升起淡淡的羡慕——要是他也有如此感情深厚的兄弟姐妹就好了。可惜的是,他顶上师兄姊五人皆因各种原因意外身陨,而其他非同门师兄弟姐妹也对他尊敬有余,亲密不足。
想起来,这偌大的修仙界与这偌大的九州凡界,竟只有师傅一人与他交心。
步琛于宣山静坐近百年,第一次感受到了孤独的滋味。
且说穆清嘉被霍唯拉上冥蝶剑,事出突然,他本能地捉住师弟的衣摆,生怕掉下去。
“我的腰随时可以搂。”霍唯调侃道。
“咳咳。”穆清嘉想起从前的丢人事,先给自己画了一个浮空符,才松开手,僵硬地站直身体。
霍唯将身体调换了个方向,轻松自如地立于剑柄,面对着穆清嘉。
寅时三刻,明月西沉。半胖的月一半浸于缥缈云海间,另一半将澄净的月色洒向苍茫大地。
“呵。”霍唯笑着揩去穆清嘉额头的薄汗,“师兄吓得魂都散了。”
“什么?”
穆清嘉为闻那一笑而怔忪,不解其意。
冥蝶剑闯入山峦之中,云海之间,猎猎劲风吹起霍唯的高马尾,荡在夜风中。玄衣男子全身皆隐没在夜色中,唯有那稍显苍白的面庞,在月光下多了几分暖意。
如此良辰美景,佳人相伴,穆清嘉虽看不到,心中却氤氲着莫名的柔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