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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咸的。穆清嘉想。
    盐是菜肴的生命。但师弟含盐的泪,是天下最糟糕的味道。
    霍唯也意识到了自己做出了何等丢人的事。
    “我只是太久没有、我很想念。”他不知所云地解释道,“这是天生的,我本不想的,但控制不住。”
    穆清嘉只觉“天生的”、“控制不住”云云格外耳熟,像是前几天刚刚从霍泷口中听到过。
    那时候的霍唯对此嗤之以鼻,让他误以为师弟早就改掉这哭鼻子的“坏习惯”了。
    但霍唯这一慌,反而道出了重逢以来最坦诚的一句话。
    我很想念。他说。
    穆清嘉心想,自己早该说了,最开始自己就应该说出这句话。
    “我也很想念你,师弟。”他微笑着道。
    口中淡薄的咸味淌入心头,与心头的甜纠缠不清,回味不绝。
    直到时间久得像到了世界的尽头,穆清嘉才听到一声低沉的回应。
    “我也是。”
    他的师弟道。
    豫州地界,上空。
    “一只蚊子哼哼哼,两只苍蝇嗡嗡嗡……”
    极速的飞行中,少年不成调的小曲儿被吹得七零八落,飘飘扬扬。
    “师弟,烦请闭嘴。”顾霄冷道。
    “哼。”霍泷噘嘴,“我开心嘛。开心还不让人唱歌了?又不是唱给你听,是吧?”
    趁着双剑并排,他抓紧时机,对顾霄怀中的女婴做了个鬼脸,逗得她咯咯直笑。
    霍泷得意地踩着新婚的“正宫”,那把无名灵剑,又心爱地抚弄了几把怀里的“侧室”,另一把新剑,嘴角扬得压都压不下去。
    被冷落的灌灌缩在他颈窝处,躲在避风符后,打了个哈欠。它算是误上贼船,又兼好奇外面的世界,于是半被绑架半自愿地跟在霍泷身边。
    “一只蚊子哼哼哼,两只苍蝇嗡嗡嗡……”灌灌也开始复读。
    霍泷哈哈大笑,少年爽朗无忧的笑声跃然于晴空。他抱着手中的灵剑,作势弹起琵琶,伴起无声曲儿来。
    怀中这柄灵剑是那位凶巴巴仙友赠予他的,最适合他这种纯粹的水灵根仙修使用,内行的人一见便知道是把一价难求的好剑。
    如果将两柄剑回炉重造,取其精粹,铸造的新灵剑很有可能达到天阶法器的强度。
    霍泷见猎心喜,对此爱不释手,翻来覆去地将那剑从里到外调戏了个遍。
    那剑通体莹白如玉,剑柄雕纹细腻缀着雪色剑穗,侧面镶着一枝金桂,细细看去,纹理间刻着两个极小的字:“湘君”。
    湘君。
    霍泷想,此剑的原主人大概是女修,所以才将剑命为男儿名。
    重铸之后,不如就唤它为“湘夫人”罢。
    他心中雀跃,平素最耐不住性子的少年,此刻简直迫不及待想要闭关铸剑了。
    顾霄心下叹息一声,心道由着他罢了。至少铸剑的几个月里他能清净一段时间,师弟也能为喜爱的剑减些浮躁,多些沉静。
    “阿穆还答应带我看霍唯前辈呢,可是他还没醒来,咱们就被撵走了。”霍泷托着腮帮子道,“不知道下次再见是什么时候了。”
    顾霄听他提起霍唯,表情有些微妙。
    是的,直到现在,霍泷还被蒙在鼓里,不知霍唯的真实身份。
    “其实,”顾霄斟酌着提示道,“霍师伯就是……”
    忽地,他眉目一凛,拔剑出鞘。枕寒剑在他手中飞速旋转,画出一面冰镜,挡住扑面而来的流沙。
    霍泷也意识到了危险,御剑与顾霄聚在一起。湛蓝的晴空几乎顷刻间变作暗黄色,劲风裹挟着沙尘,将二人囚禁在最中央。
    “沙暴?不对,有人在攻击我们!”霍泷道。
    顾霄立刻判断出敌我之间巨大的差距,更遑论他们还带着一个幼弱的女婴。
    “跑!”他当机立断道。
    不必多言,师兄弟二人便双双出剑,找准薄弱点,同使出一招“逆水行舟”。水流逆风向而行,剥开沙幕,窥得一线蓝天。
    沙暴的缝隙之外,正候着一人。
    那人着一身藏蓝鹤纹仙袍,身材修长,五官刚毅宽和,粗黑的平直眉下,一双黑眸炯然有神。
    他身周杳然无凭,既无灵剑,也无符纸傍身,更无仙气法器一类助阵。但光他一个人站在那里,就有股威压浩浩然袭来。
    化神期,甚至更高。
    只需打一个照面便知,他们是跑不掉的。
    “贼子,还不束手就擒!”来人喝道。
    霍泷一咬牙,挺胸叫道:“我们一不偷二不抢,乐善好施救济黎民,你怎么乱冤枉好人啊?”
    对面那人本架好了开打的气势,闻言也有些意外:“霍仙友,我本敬你是个勇武之人,数日不见,怎变得遮遮掩掩,如此鼠辈做派!”
    顾霄心头一亮,忽道:“这位仙友,您所要找的,是不是冥蝶剑霍唯?”
    那人仰了仰下巴,道:“霍唯,不就是他么?”
    霍泷闻言,激动地四下打量:“在哪儿?”
    顾霄了然:“这位仙友怕是寻错人了。晚辈身旁之人乃临皋派掌门水惊蛰的弟子,并非冥蝶剑。”
    他顿了顿道,“因他相貌与冥蝶剑颇为相似,为避免麻烦,前些年才鲜少出山游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