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夫人一下子折断了自己留了两寸长的指甲,眉目间忽的有了些冷郁的味道,像是未及融化的冰雪。她咬着牙,一瞬间迸发出了惊人的恨意:“我就知!我就知,他一个男人怎么会被赐婚给北静王,一定是为了坏了我儿的婚事!”
又想及水溶那是何等的青年才俊,风姿飘逸出尘,后院中干干净净的连一个侍妾也无。若是果真嫁了过去,那该是如何春风得意,如何会到了今日这样高不成低不就的地步!
元春不吭声了,倒是贾母拍了拍王夫人的手,缓缓道:“此话怎可随意出口?若是教旁人知晓了,岂不笑话?”
“可是老太太,您看元丫头......”王夫人悲从心中来,禁不住拿了帕子捂了面,细细地啜泣,“元丫头当时原是为了我们家,才进宫的。如今落到这等地步,令媳妇看了实在是伤心的很......"
“你也莫要如此,”贾母叹了一声,令元春将她扶起来,“我如何能不疼元丫头?她也是我的亲孙女儿。你且等着,我们将这京城中好点的人家都再细细寻一遍,哪里能找不到个合适的?”
“若是果真找不到......”王夫人眉目沉郁,眼角犹有未干的泪痕。她低声道,“老太太,没有子嗣是断乎不行的,北静王若是绝了嗣,琅儿岂不是成了罪人?我看,元丫头也是个合适的,年岁也算不上大,还能再给他添个儿子,就算不要王妃那名头,当个侧妃也是合适的。老太太,您看?”
贾母慢慢睁开了微阖着的眼,淡淡向王夫人扫了一眼。只这一眼她便知晓,这个念头,怕是在元春回来之后便一直盘旋在自己这个儿媳妇脑中了。然而于她们脑中,三房四妾之事简直再正常不过,更何况是北静王这等身份高贵的。她只心中琢磨了一下这个想法,便有一搭没一搭地敲了敲扶手,缓缓道:“去往北静王府传个话儿,只说有要事相商。等琅儿回来了,让他到我这处来一趟。”
王夫人一听此话便知有戏,登时心中一畅快。她忙握了女儿的手,向老太太谢过了,方才回屋去。
谁知贾府的下人到了北静王府处,只迎来了冷冰冰的两个字:“不去。”
贾琅一点也不傻,相反,他头脑清醒的很,深知贾母此时让他过去,必然是为了刚刚回府的元春的婚事。然而他对这个便宜姐姐一丝好感也无,并不愿为她奔走打点,再说了,他自己方才有了小猫熊,哪里有闲心来管这许多?
因而,他毫不犹豫便将这事回绝掉了。只推说自己有朝廷要事要处理,实在抽不出什么空来。
贾琅如今日益受女皇宠信,贾府下人也惧怕于他,不敢说什么,便带着这样的回话又回贾府去了。
谁知过了两三日,张氏忽的传信来,要看她那新鲜出炉的宝贝孙子。贾琅并未多想,便将贾府的马车放了进来,直到其中的人下了车,才发觉那并非是张氏,而是王夫人并贾府大姑娘贾元春。
“嫂子原本说是要来的,”王夫人慈眉善目地笑,“只是府中有些事,实在脱不开身。我想着,你还未见你姐姐,便带了你姐姐一处过来了。”
人已进了府,贾琅只好将她们往里让:“大姐姐喝什么茶?”
“六安茶便好。”元春端庄地往黄花梨太师椅上坐了,嘴角噙着笑,不言不语地打量这府中。山水皆安插的恰到好处,与贾府的富丽堂皇大相径庭,这院子颇有些江南园林的格调,一带青山隐着翠屏,秀丽的很。
房中的装饰也是不显山不露水,只是装点的清雅非常,看之便觉缥缈脱俗。
她在宫中待了一十几年,也见过不少好东西,这双眼睛这么一看,便看出北静王的家私绝不会差了。想来也是,赫赫四大异姓王之一,又能差到哪里去?
二人特意挑了个接近晚饭的时间才慢慢腾腾坐车过来,本想着贾琅无论如何,也是要留她们吃个饭的。谁想到贾琅丝毫不想让她们继续在自己家中碍眼,他也不是那等死守着什么面子规矩的,因而毫不客气便道:“府中也该做饭了,老太太那里怕是还等着姐姐回去吧?”
一句话说的贾元春面上无光,只得讪讪笑着道:“弟弟这是说的什么话。祖母她老人家倒是想见你,只是你也不经常回府给她请个安,倒让她好生挂念。”
说着归说着,却没有任何起身的念头。
贾琅心中大疑,不知这对母女到底在转着什么想法,便干脆沉下心来陪她们继续打着官腔。正说着,忽见前院的小厮匆匆跑进来,笑道:“三爷,王爷来了。”
“三爷?”元春杏眼眨了眨,眸子忽的有了些异样的光芒。
“王妃实在太过难听,”贾琅笑道,“他们如此称呼我便好。”
元春敛下了眸子,与王夫人交换了个意味深长的目光,随即也款款站了起来。王夫人笑道:“不是外人,不如请王爷来相见才好。”
水溶果真便来了,翩翩贵公子,姿色飘逸出尘,秀色夺人。一身银白锦袍被他穿的仿佛不是世间物,每一针每一线上都沾着缥缈的云雾,他却于这云雾之中熠熠生辉,令人再移不开眼去。
见着这厅中还有旁人,他的脚步顿了顿,向贾琅走去。
谁知正走着,便听哎呀一声,贾府大姑娘贾元春一下子便崴了脚,直直地向俊美无铸的北静王的方向倒去——
“哎呀,我的儿!”王夫人也叫了声,伸出手像是要去拉她,却不小心更推了她一下,让她倒的更加彻底。眼见着,那带着芬芳的身子便要沾着北静王的衣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