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箱上有许多菜品的图片,五颜六色,琳琅满目,令人垂涎欲滴。每道菜品后面都明码标价,最便宜的一碗面也要68元!
一点都不实惠,换作平时谁舍得吃?
但现在不是平时,护送的这一家人早上在新阳武警招待所没吃几口早饭,在飞机上又没动航空公司提供的飞机餐,再不劝他(她)们吃点会饿坏身体的。
郑强飞快地观察四周环境,找到一个靠墙的位置,放下行李说:“杨叔叔,何阿姨,人是铁饭是钢,不吃饭怎么行?看看,有没有合胃口的。”
“东东,听阿姨话,你先点,喜欢吃什么点什么。”刘楠楠拍拍孩子肩膀,又回头道:“嫂子,多少吃点吧,等会儿我们还要赶路。”
总不吃不是事!
作为一家之主,杨兴东必须要坚强,扶着老伴坐下来,用老家话说:“红钰,你不吃东东也不吃,听话,多少吃几口。”
“嗯。”徐红钰看看公公婆婆,再看看个头快有她高的儿子,哽咽地应了一声,坐到桌边又抱着头独自伤心。
刘楠楠是县局唯一的女刑警,是刑警二中队内勤,平时既要负责内勤工作,也经常执行一些叫门、看押女嫌犯等任务,参加工作六年多,见过不少世面,唯独没执行过这样的任务。
昨天下午,局长亲自打电话让郑队抽调两个人去贵省接人。
时间紧急,订上机票就马不停蹄赶到江城机场,凌晨2点抵达新阳。
归局只说接人没说接什么人,甚至不知道是不是押解任务,接这么稀里糊涂的上了贵省公安厅的一辆警车,连夜赶到武警招待所。
出示证件,对方确认完自己这些人的身份,就安排了个房间让住下。
归局在电话里说得很清楚,接人行动必须严格保密,对方没多问,自己一样不能乱打听,甚至不能主动跟贵省同行聊。但隔壁房间夜里发生的一切想不知道都不行,这一家人伤心欲绝,断断续续哭了一夜,省厅的同志和一位应该对他们很了解的领导劝了一夜。
贵省话跟西川话差不多,能听懂支言半语。
何况贵省公安厅如此重视,再傻的人也能猜出他们刚失去一个亲人,离他们而去的亲人无疑是同行,是一位缉毒民警!
人丈夫牺牲了,说什么安慰的话都没用。
刘楠楠既是公安干警也是一个女人,感同身受,看着徐红钰悲痛欲绝的样子特难受,禁不住回头道:“郑队,我去个洗手间。”
“去吧,顺便看看9号候机厅在哪儿?”
“好的。”
老王也见不得“生离死别”,起身道:“我出去抽支烟。”
尽管不认为机场会有什么危险,郑强还是交代道:“快点,别走远。”
“明白。”
刘楠楠和老王并肩走出餐厅,回头看看身后,禁不住问:“王头儿,您说有必要搞这么……这么谨慎吗,人都已经牺牲了,他们只是亲属。”
真是头发长见识短。
老王停住脚步,回头看着餐厅里的杨家人,凝重地说:“楠楠,很多事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江省毒案少,到我们那个小县城更少,你是不知道毒贩有多么凶残!徐红钰的爱人虽然牺牲了,而且死在毒贩手里,但对那些毒枭而言事情并没有结束。”
“没结束,我不太明白。”
“那我问问你,有战友牺牲,又是开追悼会,又是追认英模称号,人死不能复生,做这些又有什么意义?”
“……”
老王边陪着她往洗手间方向走去,边轻叹道:“人最假,死了就没了,一了百了。追悼会也好,追授荣誉也罢,不是给死人看的,全是给活人看的,鼓舞士气,激励斗志,号召活着的人向牺牲的英雄学习。”
虽然有那么点刺耳,但想想是这么个道理,刘楠楠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毒贩不搞荣誉这一套,他们‘清理门户’乃至追杀‘叛徒’妻儿主要想起一个震慑作用,给活着的同伙、马仔看的。他们干的是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事,指不定哪天就栽我们手里,所以必须防患于未然。”
老王顿了顿,接着道:“我以前办过一个毒案,跟了好几个月费尽九牛二虎之力好不容易逮着一个毒贩,缴获200多克白粉,人赃俱获,可是不管我们怎么审怎么问毒贩就是不开口,最后判了死刑。”
“后来呢?”刘楠楠好奇地问。
“后来主犯在浙省落网,浙省同行过来找我们了解情况,我们才知道以前抓的只是一个马仔。他为什么死不开口,原因很简单,从开始贩毒那一天起,主犯就跟他们说得很清楚,如果落我们公安手里,交代是一个死,不交代也是死。如果交代,如果出卖兄弟,就杀他满门!不交代,把事扛下来,活着的人就帮他照顾家人。贩卖白粉50克就够上死刑,何况缴获几百克,横竖是个死,所以我们抓的那个宁可被判死刑也不开口。”
刘楠楠终于意识到贵省公安厅并非小题大做,毒贩为确保马仔落网之后不乱说,完全有可能追杀刘家人。因为追杀刘家人既能让马仔手上沾血,背上人命,只有死心塌地跟他们干,又能起到震慑作用。
太可怕了,幸好江省毒案不多,幸亏当年没被安排进禁毒大队。
刘楠楠暗暗心惊,再也不想去洗手间了,转身就往餐厅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