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口子吵架,你们没跟老婆吵过?我是没控制住,动过手,她一样动过手,你看看,这是她抓的,这儿是她挠的!再说我知道错了,我是来跟她认错的,你们去问问,下午我都跟她爸下跪了……”
办公室很吵,一听见江城口音便知道嚷嚷的是老同学的丈夫。
韩博关上车门,站在外面没进去。
林所长等候已久,从后面跑过来招呼道:“韩局,到了,李行长呢?”
真没注意到他在门边,韩博紧握着他手,一脸歉意地说:“她在思岗,明早再回来。林所,辛苦了。”
“这算什么辛苦,大半夜赶回来,你才辛苦呢。”
二人离得比较远,说得又是思岗话,不怕在里面接受询问的阎中洋听见,韩博掏出香烟,问道:“林所,什么情况,怎么样?”
“情况基本搞清楚了,这混蛋单位效益不好,学人下海做生意,结果亏血本无归。三十好几的人,要么哪儿跌倒从哪儿爬起来,要么老老实实找个工作,可是他呢,居然跟十七八岁的小孩一样沉迷上网,玩游戏。”
丝河镇当年的大美女,怎么会看上这么一个混蛋!
林所长很是不屑地看里面一眼,接着道:“复婚前,吴娜听李行长的建议,去做了一个婚前财产公证。尽管如此,仍给了阎中洋十几万,其实阎中洋要的,说是借。生意亏了,钱赔了,吴娜没怪他,没管他要钱,见他沉迷上网,不思进取,也不再给他钱。这个时候呢,阎中洋的母亲因为孙子,也就是阎新新,总跟吴娜在一起,不高兴。三天两头去吴娜家看孩子,孩子喜欢跟妈妈在一起,不愿意跟她回去,她干脆就住到吴娜家,婆媳关系本来就不好,复婚之后有多么紧张可想而知。”
这些情况吴娜在电话里没跟李晓蕾细说,韩博追问道:“然后呢?”
“吴娜能干,有钱,在经济上能独立,不再跟之前一样忍气吞声。老太太阴阳怪气,天天说闲话,说她风流成性,说她水性杨花,不然一个女人怎可能赚这么多钱。她跟邻居说这些,被吴娜听见了,于是吵起来了。”
“吴娜怎可能吵得过老太太,反而被大骂了一顿,一个人跑到楼上,找刚从网吧玩游戏回来的阎中洋摊牌,这日子想过下去,一是让老太太从哪儿来回哪儿去,阎家兄弟两个,赡养费一家一半;二是阎中洋不能再这么下去,让他找个正经工作。”
林所长轻叹一口气,接着道:“阎中洋因为吴娜不给钱他花,本来就是一肚子气,又遇到选择支持母亲还是支持妻子的两难问题,竟然跟妻子吵起来了,从吵升级到动手。吴娜摔东西,他看不过去,打了吴娜一耳光,就这么打起来的。”
清官难断家务事,不过这个家务事不同于一般的家务事。
遇人不淑,韩博为老同学的遭遇感到痛心,想了想又问道:“骨折呢?”
“阎中洋猛地一推,吴娜摔在楼梯上的,她家是别墅,有个小楼梯,小孩看见了,阎中洋也承认。”
来龙去脉搞清楚了,里面的家伙很嚣张,似乎还懂点法律,居然跟询问他的民警拍桌子。
韩博回头看看林所长,大步走进办公室,拉开椅子坐到他面前。
紧盯着,一声不吭,眼光有点渗人,阎中洋嚷着嚷着愣住了。
“你是推的,不是打的,所以没责任?阎中洋,你不是要讲道理么,行,我跟你讲讲。”韩博点点头,不缓不慢说:“我们打个比方,你站在桥上,我轻轻一推,你掉河里淹死了,这是不是意味着我没什么责任,你是淹死的,又不是我打死的。”
“警察同志,我是有责任,可这是家事,两口子的事!”
“刚才是讲道理,现在讲法律。”
韩博脸色一沉,冷冷地说:“家庭暴力一样是暴力,根据情节和后果,根据《刑法》第二百三十四条规定,致人轻伤的,可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管制;致人重伤的,处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致人死亡或者以特别残忍手段致人重伤造成严重残疾的,处十年以上有期徒刑,无期徒刑或死刑!我还可以告诉你,肋骨骨折只要不是单纯性的线性骨折,就应当鉴定为轻伤。吴娜已经去做伤情鉴定了,鉴定轻伤估计问题不大,你这个春节估计要在看守所里过,或许明年的春节会在监狱过。”
小地方的警察无法无天,这不是瞎搞么。
阎中洋急了,咆哮道:“你谁啊,你别吓我,我不是瞎大的!别说我老婆不可能告我,就是告我,这也轮不着你丝河派出所管!”
“你是指案件管辖权?”
“难道不是吗,我是江城人,吴娜是江城人,事是在江城发生的,你凭什么管!”
“凭什么,凭《公安机关办理刑事案件程序规定》。”
韩博笑了笑,如数家珍说:“《规定》第十五条,刑事案件由犯罪地的公安机关管辖。如果由犯罪嫌疑人居住地的公安机关管辖更为适宜的,可以由犯罪嫌疑人居住地的公安机关管辖。不过这个‘犯罪地’,包括犯罪行为发生地和犯罪结果发生地。犯罪行为发生地就不需要解释了。犯罪结果发生地,指犯罪对象被侵害地、犯罪所得的实际取得地、藏匿地、转移地、使用地、销售地等等。吴娜在思岗,你也在思岗,吴娜甚至在思岗县人民医院接受治疗,要在思岗县的司法鉴定机构接受伤情鉴定,总而言之,思岗就是犯罪结果发生地,思岗县公安局对此拥有无可置疑的管辖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