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怪老百姓误会,李晓蕾彻底服了,扑闪着大眼睛问:“韩博,你怎么抓这么多人!”
韩博嘿嘿笑道:“我不是搞白色恐怖,没乱抓人,我是秉公执法。”
调侃所长的机会可不多,高亚丽一脸坏笑着说:“韩所,村里没人叫你韩所长,没人叫你韩特派,他们在背后给你取了个绰号。”
“什么绰号,韩阎王?”
“没那么难听,其实挺贴切的。他们在背后叫你‘韩打击’,打击你打击他,打击完这个打击那个。”
“韩打击!”李晓蕾再也忍不住了,笑得花枝乱颤。
人送绰号“韩打击”,韩博越想越好笑,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接受过老家派出所“黄公安”教导,结果在良庄比他在丝河“更公安”,在辖区的名声比他在丝河更响亮。
安排好工作,开一会儿玩笑,换上便服,开上越野车,“夫妻双双把家还”。
终于可以单独在一起,李晓蕾看着窗外一排排小洋楼,感叹道:“韩博,你们这儿不穷啊,怎么干部工资会没保证。从北京出来坐火车经过好几省,铁路两边的农村很多土房子。”
“我们这人吃苦耐劳,许多人出去打工。在家的搞副业,有一个乡几乎家家户户养鸡,一养几千只,大多乡镇养蚕。至于干部工资没保证,主要几个原因,一是历史遗留下来的债务多,刚改革开放那会儿,许多乡镇甚至村盲目搞乡镇企业和村办企业,全倒闭了,窟窿到现在没填上。二是乡镇财政主要靠提留统筹,收多少是按去年人均收入的5%。这个收入只能算农业收入,不能算人家出去打工的收入。有些乡镇想算,可是没法统计,人出去打工赚多少谁知道。”
她第一次来农村,对什么都好奇。
韩博侧头看了看,继续说道:“三是干部教师和退休人员多,要发工资,要报销医药费;再就是上级经常下达一些考核任务,比如敬老院要达到什么标准,普及九年义务教育的标准,本来就没钱,又要搞建设,年复一年,日复一日,造成许多乡镇亏空。”
“你们良庄呢?”
“良庄有一位好书记,殚心竭虑,苦心经营,不欠外债。说起来我挺幸运的,能被安排到良庄工作。有办公楼、有车、有几十万经费,其它乡镇派出所要什么没什么,连水电费都交不起。”
李晓蕾靠在车窗上,嬉笑着问:“在乡里工作是不是勾心斗角,你这么年轻就当乡长助理兼派出所长,别人是不是特妒忌?”
“勾心斗角,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我实习单位总共几个人,还搞办公室政治。”
许多人对政府部门有误解,这跟干群关系紧张有一定关系,以讹传讹,众口铄金。
韩博耐心解释:“基层干部人数多、职数少,包括‘七站八所’等事业单位在内,大的乡镇两三百人,小的乡镇一百多,正科级只有四五个,副科级十来个,大多人干到退休也熬不到副科。升官对老百姓遥远,对基层干部其实一样遥远。现在提倡干部年轻化,要求干部有学历,正科副科大多空降,年龄偏大又没学历的本地干部根本没升迁机会,没机会自然用不着争。工资没保证,升迁无望,调动一样难,一些人不是不争,是连工作都不好好干了。平平安安占位置,忙忙碌碌装样子,疲疲塌塌混日子,干不干活就看书记瞪不瞪眼,哪有什么勾心斗角。”
跟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李晓蕾想了想,又好奇地问:“公安局呢,局里有没有人妒忌你。”
“我情况比较特殊,孤身上任,之前没派出所,可以说这个派出所就是我建起来的。离县城远,又要承办吃力不讨好的打拐案件,一样没人妒忌,一样没人争。”
换上便服,离开单位,韩博不想再聊工作,话锋一转,笑问道:“晓蕾,感觉我爸我妈我姐他们怎么样?”
“怎么说呢,我感觉我被拐了。”
“被拐!”
李晓蕾伸手掐住他胳膊,咬牙切齿嗔怪道:“你说你爸是木匠,带几个徒弟走门串户给人家搞装修。结果是开公司的大老板,用大哥大,坐小轿车,副经理五六个,工人好几百。一直瞒着我,到底什么意思?”
“他,他就是木匠,就是搞装修的。开公司是下半年的事,手机是下半年买的,车不是买的,是买体育彩票中的特等奖。”
“半年能赚这么多钱?”李晓蕾将信将疑。
“以前一年十几二十万,辛苦钱,手艺人靠手艺赚得辛苦钱,我姐夫也木匠,我妈会点,我也会点,我们是木匠之家。”
“木匠之家,木你个头!韩博啊韩博,我被你害惨了。”
“怎么了,一会被拐,一会被害惨。我是公安,我坐这儿谁敢拐你害你。”
李晓蕾松开手,瘫靠在副驾驶上,唉声叹气说:“吃饭去大饭店,一买就是几千块钱衣服和近两万的金耳环、金项链、金戒指,红包8888,跟下聘礼一样。你知道你姐昨晚跟我说什么,给我洗大半夜脑,婚姻自由,只要喜欢就去追求自己的幸福,就差让我回家偷户口本过来跟你扯结婚证。”
“是不是被吓坏了?”韩总做事太夸张,韩博同样哭笑不得。
“你说呢?”
李晓蕾实在忍不住又掐了他一把,噘着小嘴嘀咕道:“这是道德绑架,想让我李晓蕾内疚。要是不嫁进你韩家,不仅对不起你,而且对不起他们,甚至对不起全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