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师道和寇仲沿着那打铁铺下的密道走出洛阳城外,两人手牵着手走了一路,心里都有很多话想说出口,但最终都化为默然一叹。
他们自然都是深感不舍的,毕竟自两人定情以来,一年多的时间里都腻在一起,算得上是如胶似漆,如今乍要分别,且时间必不会短,未来更有无穷变数,怎能不令人心情复杂呢?
“就送到这里吧,再走下去,待你回城之时天都黑了。”宋师道的话语声中也不由得染上了几分离别之愁。
寇仲轻哼了一声,说:“陵少爷肯定和老跋聊得正欢,我赶着回去干嘛?”
宋师道失笑道:“你别老拿小陵打趣了,万一惹得他发怒,联合跋兄揍你一通,我离得远了可救不了你。”
“我会很识相的,你就放心哩,”寇仲笑道:“只要我暗中用陵少爷的幼年糗事买通老跋,保证他万事以我马首是瞻。”
“哈,跋兄未必对小陵有意思,说不定是你想太多了。”一时间什么愁绪都消散无踪了,宋师道闷笑道:“似乎被你发现我和小陵的暗中交易了呢。”
寇仲故作大度地摆了摆手,说:“我和小陵的出身你一清二楚,糗事一大堆也不怕你知道了……”说着他话锋一转,坏笑道:“反倒是太子爷你呢,譬如说被老爹胖揍一通然后跑去抱住娘亲的大腿痛哭的往事,三妹一早就告诉我了。”
“哪有那种事,三妹胡说八道的你也信?”宋师道摸了摸鼻子,无奈笑道:“真相明明是我把三妹胖揍了一通,然后她跑去抱住娘亲的大腿痛哭……唉,随你信不信了。”
寇仲耸了耸肩,说:“我当然信你啦,不过你这次回家如果再被老爹揍的话……哈,你大可以写信向我哭诉,我不会取笑你、也不会告诉三妹的。”说着他忽有所感,问道:“你一早就送了小黑给我,是不是早料到有这一天?”
宋师道揉了揉寇仲的脑袋,轻叹道:“我们又不是闺阁女子,整日里东跑西跑的,分别很正常了……我会想你的,小仲。”说着他顿了顿,复又嘱咐道:“还有,你千万不能得意自满,即使你现在武功大进,天下间能取你性命的人依旧是多不胜数,被大军围困的话更是死路一条……唉,一定要照顾好自己啊仲少爷。”
寇仲哼哼唧唧了一会儿,终于还是没法在这光天化日之下说出什么肉麻话来,只说:“知道哩,磨磨蹭蹭的像妞儿一样,快走吧。”
宋师道似笑非笑地说:“我说完最后一句话就走,如果你敢趁我不在就招惹桃花的话,迟早让你知道谁更像妞儿……”话毕翻身上马,绝尘而去。
“这句话应该我来说才对吧,”寇仲一脚踢飞一块石头,边往回走边嘟囔道:“如果出现了太子侧妃之类的糟心玩意儿,看我不砍了她!”
寇仲回到城里,就发现徐子陵和跋锋寒已经不知道跑哪儿去了,打铁铺里空无一人,他摇头轻笑一声,忽然就有点儿理解从前徐子陵总被他们支开的那种憋气劲儿了,也难怪陵少爷会变得越来越牙尖嘴利、一点都不淡定了。
晃晃悠悠地走在洛阳城中,感受着四下飘来的崇敬目光,寇仲忽然觉得这一切都有些不真实,就像一个飘渺的美梦——尤其是他身边忽然少了一个重要的人,偏偏好兄弟也消失了、不来安慰他,心里难免有些空荡荡的。
虽然吧,即使徐子陵真来安慰他了,寇仲也只会笑骂回去,但那毕竟还是不同的。
唉,不如回府去找董大小姐开开玩笑?寇仲这样想着,下意识地就摇了摇头:也不好吧,二哥才刚走呢……不对吧,他仲少爷又没打算做些什么坏事,心虚个鬼啊。
就在寇仲胡思乱想的当口,另一边厢,在距离打铁铺并不远的某个小酒馆里,悠闲自在地喝着小酒的徐子陵和跋锋寒却是忽而感受到了一股危机袭来、令人毛发倒立的警兆——
异变突起!
两人所在的二楼的木质地板陡然间全数碎裂,毒蛇一样的鞭子从缝隙中溜了上来,纵使徐子陵已提气跃起,仍给那带着倒刺的鞭子缠住了脚踝。跋锋寒那边来敌的武器是一把拂尘,不过地板破裂之时他已大有防备,是以仅被拂尘扫破了衣袖。
两人落到地上,尘土稍散,才看清袭击他们的人——徐子陵的心蓦地沉了下去,因为带头的人竟然是李世民!
使鞭子缠住徐子陵的乃是天策府的大将尉迟敬德,对付这种带倒刺的鞭子,用力猛挣的话,他的脚也就差不多完了;所以徐子陵非但不挣脱,反而以真气紧紧吸住那鞭子,倒刺紧贴皮肉,但分毫不动,自然也就伤不到他了。
袭击跋锋寒是天策府的女将红拂女,除了她和尉迟敬德之外,李世民的身边尚有另外五人,分别是手持四尺青锋的庞玉,一袭青衣作儒生打扮、背插玉箫的长孙无忌,持刀的罗士信,提矛的史万宝和握棍的刘德威……这样看来,李世民几乎带了他天策府一大半的高手来截杀他们两人了。
徐子陵淡淡地看了一眼憋足了劲想要收回武器的尉迟敬德,目光犀利如刀,随即扫向李世民,沉声问道:“敢问世民兄,助王世充对付寇仲的除了杨虚彦之外尚有何人?”
郑国公府外,阳光明媚。
然而寇仲方才走至正门口,却凭空觉得背后发冷。
王世充的长子王玄应仿佛恰好要出门的样子,他十分友善地对寇仲招呼道:“原来是寇军师回来了,快进来吧,淑妮表妹刚刚还在念叨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