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惊云手法熟练地抽剑,正面色复杂地看向幽若,便见得凌傲天以极快的速度抢至幽若身前,连点她数个穴道,又握着她的脉门开始渡送内力。
步惊云微微一惊,瞬时便警惕起来——这人可是另外那个世界的雄霸,即使之前还算友好,可如今面对这个场景会如何对待他还真是难以预料。
此时云儿也一闪身到了自家师父身边,略略扫了一眼,便蹲下来摸上雄霸的颈动脉,然后便是一震,目光凛冽地看向持剑的步惊云,冷冷地说道:“你为何如此做?”
步惊云也是语气冰寒地说道:“雄霸是我大仇人,我自要杀他。”
两个步惊云的目光乍然相遇,一时只觉得有电闪雷鸣轰然而至。
幸而凌傲天已然护住了幽若的心脉稳定了伤势,此时他把幽若抱起来,淡然地扫了剑拔弩张的两个长得几乎完全一样的人一眼,悠悠地对步惊云说:“你要报仇,与我们无关,只是我无法坐视幽若就此丧命,这便带她离开,从此与你各不相干。”
步惊云微微一怔,不禁又看了眼雄霸的尸体,语带犹豫地说道:“他……你不管了?”
凌傲天依旧语气平淡地说:“他已经死透了,我自不会费力救他,你若念在他也算是你授业之师,便葬了好了。”云儿默然站在一旁,听到这话心里也不知作何感想。
步惊云愣怔半晌,方才点头,依然有些犹疑地低声说道:“你不在意雄霸,却在意幽若……”正说着,一声变了调的声音忽然响起:“你们……怎么会有两个云师兄?!”
原来是聂风终于追了上来,然而他此时的表情简直比被雷劈到还要夸张,脸色一变再变,眼睛几乎要瞪了出来。
凌傲天淡淡地看了聂风一眼,此时表情一变,原来那种温文尔雅的感觉全然不见,倒有几分莫测高深的冷冽。
不去管聂风是怎样的欲言又止,凌傲天抱着幽若转身就走,云儿自然跟在他身后,只最后回头看了步惊云一眼,神情莫测。
租下一个僻静的小院子把幽若安置下来,又请了当地仆妇给幽若清洗伤口和换药,折腾了小半天凌傲天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走出房间,凌傲天便看到步惊云静静地立在院中,仰头看着漆黑夜幕上那一轮尚未圆满的明月。
凌傲天走到步惊云身边与他并立了半晌,才听得步惊云低声说道:“师父早就料到……那人会是死在他手里?”
凌傲天淡然一笑,揽着步惊云与他对视,轻声说道:“云儿又何必多想?当初他杀‘你’一次,这次权当还债,岂不是公平得很?”
步惊云微微一愣,才觉得之前自己的纠结都白费了——他确是没想到最后那个雄霸会是死在那个步惊云的手上,而这事自然让他心里有些说不出的憋闷感觉——然而此时师父如此轻描淡写地一句话,便把那些沉重全数冲散,只余淡淡的轻松气氛萦绕身旁。
步惊云松了一口气,微微有些无奈地说道:“师父你……”想不到以自家师父的小心眼居然还真来个一报还一报了,让步惊云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凌傲天轻笑一声,悠然说道:“我本就是个不吃亏的性子,云儿难道还不了解我?”
“……”步惊云犹豫片刻,还是说道:“这个幽若怎么办?”
凌傲天淡淡地答道:“过几日待她伤势转好,稍稍为她安排下日后的生活,我们便回去好了。”
步惊云想了想,问道:“我还是想不通……为何师父不救那人,却在乎幽若?”
凌傲天轻叹口气,语带笑意地说道:“正所谓儿女都是债啊。”
“……”步惊云默默无语,却也能大致猜到师父的想法,即使不是同一个人,却也总有那么一份说不出的情义在。
次日幽若终于醒转,方才回过神来,便是大吃一惊:“步惊云……?你怎会……我……”
步惊云表情颇为冷淡,闭口不言。倒是一旁的凌傲天表情温和地说道:“幽若小姐,你已然脱离危险,伤势休养月余便能痊愈了。”
幽若犹豫地看看凌傲天,不禁问道:“你是……?”
凌傲天淡笑着说道:“我是步惊云的好友,霍擎苍。”
幽若之前还有些迷糊,此时忽然反应过来,瞪着步惊云眼睛微红地问道:“我爹爹呢?他怎么样了?”
“……”步惊云顿了顿,说:“死了。”这样说着自己也觉得不妥,又有些踌躇地看了凌傲天一眼。
凌傲天对于步惊云的直白向来毫无办法,只得宽慰地说道:“令尊想来也希望小姐能保重自己。”
“……”幽若已然完全懵掉了,就这么无声地流下泪来。
事实上幽若从小就被雄霸养在湖心小筑,要说与父亲的交流其实很少。可是毕竟是亲生父亲,血缘至亲,单看幽若愿意以身挡剑,也知她内心还是极为渴望亲情的。也许在幽若心里,过去锦衣玉食的二十年的生活,还比不上这一天里与老父归隐山林的平凡日子。
之后的几日里幽若一直很沉默,她大概觉得是步惊云救了她,也理解步惊云想要报仇的心思,况且人已经死了,再多想也无用,便也没有刻意针对步惊云。然而毕竟是杀父仇人,幽若并不想欠他人情,故而伤势略好,便要辞行。
凌傲天倒是想过去安慰一下幽若,但一来是以他现在这个“步惊云好友”的身份很不合适,二来这么多年凌傲天早就习惯了幽若是自己的女儿,现在要他对着幽若说什么你爹死了请节哀,也真是有些难为他了,即使不表露出来,心里也会很郁闷的。所以最终还是由得幽若了,其实丧父之痛,又岂是几句安慰就能解决的,强求无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