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海遥和容意都没想到况昳丽会深究这个问题。他们快速地对望了一眼,然后容意答道:“这倒不是。我从小就……比较叛逆吧,我爸妈都是体制内的人,思想比较传统,看不来我念音乐学院啊搞乐队啊什么的。后来我又出了点事,他们就……跟我没什么联系了。”
容意顿了顿,有些自嘲地笑了一下:“我已经……六七年没回过家了。”
就连曲海遥也没怎么听容意说过他和家里的事,闻言心里一阵酸楚。容意总是自诩冷心冷情,但人心都是肉长的,跟家里的双亲关系这么冷淡,这种事发生在谁身上都不会好受。
“那你和你父母,都不知道彼此的近况吗?”
容意想了想,说:“我每个月会打个电话回去问问,一般……也就只会说不到十分钟的话,如果接电话的是我爸,那大概也就一两分钟就挂了。说的时间长的话,一定是因为吵起来了。”
“一个月打一个电话还吵架吗?”曲海遥有些不敢置信。容意笑了笑,“你还记得以前我被媒体黑,说娄永锐跟我有一腿那事儿?我爸妈信了,打了个电话过来劈头盖脸把我骂了一顿,要跟我断绝关系。那次之前他们还有时候打电话给我,之后他们就没再打来,都是我打过去。有一次我打回去,我妈说我爸住院了,我问要不要我回来照顾,她说现在已经出院了,让我别回去,说不定我回去了我爸身体会更不好。”
“从那之后我也就不提回去的事儿了,反正他们也不需要我照顾,我不回去反而对大家都好。我给了他们一张卡,里面每个月都会自动入账五万块钱,就……”
“就这样吧。”容意耸了耸肩。其实他跟父母的关系也就这样了,多年以来他早已习惯了这种冷淡的家庭关系,并没把这当回事,反倒是曲海遥和况昳丽都露出了复杂的神情,这让容意还怪不好受的。
一阵令人不太舒服的沉默之后,况昳丽突然灵机一动:“那要不,等遥遥体检完了以后,我们仨出去玩儿吧?”
“反正遥遥拍完戏了,这段时间肯定没事。既然有假,就咱们出去找个地儿度假?”
况昳丽看上去颇为兴致勃勃。容意一愣之下还没说什么,曲海遥的脸首先垮下来了。
“妈,你就体谅体谅我和我哥这对苦命鸳鸯吧!”他哭丧着个脸拍着枕头不依,“我才工作回来,我们独处了没两个小时你就来当电灯泡,还要当一个假期!那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干点儿‘陶冶情操’的事儿啊!”
容意差点被他噎得呛咳出来。他一边平复着呼吸一边以一种难以置信的目光抬头看着曲海遥——主要是难以置信他在他妈面前脸皮居然也这么厚吗?况昳丽也被噎得一时间没了声儿,等到终于找回了说话的能力,况昳丽嫌弃得一脸生无可恋:“‘陶冶情操’也是有难度的!不然当年我跟你爹怎么就‘陶冶’出了你这么个小王八蛋呢!”
“这个嘛,嘿嘿,”曲海遥没皮没脸道,“因为有难度,所以需要技术的磨练呀!反正我跟我哥也不会‘陶冶’什么东西,更不会有残次品出现,你就放心大胆地让我们荡起双桨吧!”
容意在旁边听着这没营养的对话,满心都是无地自容的无力感。他不知道的是无论是曲海遥还是况昳丽,其实都有点刻意将对话夸张化、想在此时逗他开心的意思。这母子俩倒很是互相了解,你一言我一语的把这无聊的对话持续了下去,没一会儿三个人就都忘了之前在说什么沉重话题了。
后来在曲海遥和况昳丽某次独处的时候,曲海遥问了问他妈妈当时怎么会突然探究起容意的家庭,又怎么会想要三个人一起去旅行。况昳丽坦然道:“既然你们俩的事儿定下来了,那他父母不就等于是我亲家了?我是想着要是两边家里都知道了、同意了,那指不定要两家人见个面什么的,我这儿也要把该准备的准备起来了。”
曲海遥目瞪口呆地看着“礼数周全”的况昳丽:“准、准备什么?彩礼?”
“那不然呢!”况昳丽瞪了他一眼,“我们是没这个规矩,但万一人家家里有呢!人家条件是比你好,那你也不能仗着人家条件好、对你好,你就老是占人家的便宜啊!他现在是跟家里人关系不好,那万一人家家里关系好,家里人嫌弃我们没规矩,到时候在他面前数落你,人家容意不难做啊!”
“现在既然他家里跟他不亲,那你们俩定下来了,他不就跟我儿子一样了?我跟我两个儿子出去度假有什么不合适的,我觉得合适得很!”
曲海遥算是明白了。他开心地坏笑着凑近况昳丽,“那就是要……视若己出的意思咯?”
“那当然。”况昳丽的神色语气都比一脸傻笑的儿子正经得多,“你昏迷的那段时间我跟他一直待一块儿,人家对你是真好。你以前跟我说你们这是奔着一辈子去的,我信了,但是我要告诉你,能谈一辈子恋爱的很少,大多数人都是过一辈子日子。这中间的差别你懂吗?”
听了这话,曲海遥脑子里一下子想起自己的亲生父亲和况昳丽之间失败的婚姻,又想起在拍《谷宅长廊》的时候自己和容意之间那次误造乌龙的吵架。
他知道况昳丽在担心什么。
“我懂。”曲海遥认真地点点头,“你放心吧,我不是因为他对我好才想跟他一辈子在一起的,我也想对他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