啧啧啧、年轻人……被秀了一脸的亲妈不禁摇了摇头,咋舌出声。那边的小情侣听到了动静,总算从他们的粉红泡泡结界里出来了。曲海遥还好点,反正打小他就皮厚,况昳丽也毕竟是他亲妈。容意是第一次在况昳丽面前跟曲海遥相处,多少有些不太自在,听到况昳丽的声音,他似乎被惊醒了一般退开了一步,低下头,屈起手指关节在鼻尖上微微蹭了蹭。
……这“儿媳妇儿”脸皮还挺薄。况昳丽看出了容意的拘谨,心中开怀的同时不知怎的,对儿子生出一种“孺子可教”的老怀大慰之情,丝毫没有意识到她儿子有时候那招猫逗狗的德行是从她那儿遗传来的。
“那……我去准备着给你炖汤吧,”她自觉亮得晃眼,于是随便想了个借口给小情侣俩腾地方。“就算你现在不饿,该准备的还是要准备。”说完,她向容意温和而促狭地笑了一下,又对着曲海遥龇了龇牙,转身离开了病房。
病房里就剩下曲海遥和容意两个人了。
况昳丽为什么找借口离开,容意当然心里有数。他本来就没经历过这种见对象家长的状况,自己和曲海遥又不是普通情侣。被对象的妈妈以这样的方式“体贴”了,容意多少还是有些不自然。
但是,他低头看着病床上的曲海遥,这小子抬起头,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地看着容意,就好像有条看不见的尾巴在他屁股后面飞速摇晃一样。
容意嗤地一声笑了出来。
曲海遥立刻嘟起了嘴巴:“你这是什么意思嘛!我正在索吻你居然笑我!”
容意一笑就停不下来了,尤其是看到曲海遥那一副故作委屈的欠揍样儿,他笑得弯下腰扶了扶床头才保持住平衡。曲海遥一边气鼓鼓一边纳闷儿有这么好笑吗,然后就听见容意上气不接下气道:“你自己看看你现在是个什么样儿……”
容意拿出了手机,打开了前置摄像头对着曲海遥。
手机屏幕上出现了一颗闪闪发亮的卤鸡蛋。
曲海遥:“…………………………”
这他妈的不是我!我不承认!我不接受!从出生以来帅了二十多年的美男子曲海遥几乎要暴走掀桌了,他何时见过这么吃藕的自己?就算是军训的时候又黑又瘦像猴子一样的时候,也没有现在这个肿得像猪头一样的卤鸡蛋丑啊!
“这是什么呀!纱布吗!”他好歹忍住了没去扯头上那包得严严实实的东西,容意摁灭了手机坐在床边点了点头,拽过曲海遥的手防止他抓挠脑袋。
“你做了开颅手术,愈合需要不少时间。”
曲海遥这才从刚醒来的那一阵鸡飞狗跳天旋地转里沉静下来。他慢慢地把刚才接收到的信息量回味了一遍,其实之前看容意和妈妈的反应他就已经知道了这次的事情估计很严重,但这么一琢磨,他觉得可能还不是一般的很严重,是真的很严重。
“那、现在电影怎么样了?”他急急地问。容意说:“你男主角伤成这样,哪儿能开得了机呢?现在停工了,正在做安全生产事故责任认定。”
曲海遥吓了一跳。剧组里发生事故在圈内其实时有发生,并不算新鲜的事,但极少会搞到需要进行责任认定的地步。曲海遥的心一下子揪起来了:“有很多人受伤吗?当时好像有人从楼上掉下去了,该不会有人……?”
难道出人命了?曲海遥出了一身冷汗,容意温柔地向他抱怨道:“小傻子……你们剧组伤得最重的就是你了,你给我少瞎操心就行了。”
曲海遥这才放下一小半的心,嘿嘿笑着刚想抓头,结果被容意眼疾手快地拦了下来。
“但是,我们剧组不能停工啊。”刚没消停两秒钟曲海遥又开始了,“这一停工,再开工要等到什么时候?档期全都要重约,虽然有保险,但是人员和设备的开销都要重新算啊!这哪儿有钱再折腾了?林嬷嬷呢?他怎么样?”
容意听着他哇啦哇啦操心了一大堆,心想这小狗崽子真是心大。自己脑袋上被砸出了个窟窿,刚一睁眼就操心这操心那,就不操心操心他自己怎么就伤重到要切开脑袋的地步了。容意心里又是欣慰又是心疼又是怅然若失,但又害怕曲海遥急得狠了脑子受不了,于是起身又给他倒了杯水,然后一边看着他喝水一边把这段时间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全盘托出了。
曲海遥水没喝就愣住了,之后就只是抱着个杯子、目瞪口呆地听着容意说话。他万万没想到自己受个伤的事能被搞得这么大,听容意的意思,似乎还是因祸得福了?
他心里寻思来寻思去,皱着眉头琢磨了好半天,才从嘴里挤出来一句:“那……那我粉丝现在怎么样了?没被我吓出个什么所以然来吧?”
“……没有,”容意也是看了他好半天才憋出这么俩字儿来。他心里百感交集,这时候却什么都没说出来,只把曲海遥手里那杯凉了的水给拿来放到一边,紧紧盯着他认真开口。
“所以你要记住了,你的命不光是你的命,你的职业生涯不光是你的职业生涯,也是你粉丝的。他们为你做了这么多,为你提心吊胆,为你心神不定,恨不得减寿十年让你平平安安的。如果你不好好活着,不好好演戏做人,你不光对不起你自己,你也对不起他们。”
曲海遥懵然点了点头,心里还在为利用了粉丝的感情、让粉丝吓了一大跳的事而暗暗自责反省着。容意见他听进去了,稍稍松了口气,心里缱绻的愁绪却没有丝毫消散。他有些鄙视自己的婆婆妈妈,同时又残酷地将自己的灵魂劈成了三瓣,一瓣沉浸在这种愁绪中,一瓣鄙视着上一瓣自己,最后一瓣则冷眼旁观着,评判着这种被情爱俘虏了的人特有的挣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