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海遥深以为然,甚至于范出征的想法和他不谋而合。之后范出征又向他提了几点要求:去体验生活的时候,不要带助理,尽量不要使用任何电子设备,尽量不要和外面社会中的人际关系有联络,哪怕天塌下来了都等到二十天的体验结束之后再说。
“好。”
然后曲海遥就先于所有人,被一脚踢到新疆去了。
他按照约定的那样没有带管小军过来,自己一个人背着一个行李包,坐飞机飞到了乌鲁木齐。乌鲁木齐没有人接机,下了飞机曲海遥就感觉到这里不同于内地的社会氛围。因为离口岸很近,乌鲁木齐的机场里不乏深目高鼻的外国人,而且看样子大多来自中亚或俄罗斯,更多的是从穿着上就带着明显特色的少数民族人,他们说着曲海遥听不懂的语言,而且在本民族语言和汉语之间切换得毫无压力,让曲海遥听着听着就有些错乱了。
新疆的安保确实非常严格,无论到哪儿都需要经过严格的安检,进入酒店的时候,人和行李都需要全方位的查证。除了严格的安检和烂无可烂的3G网络之外,乌鲁木齐和内陆城市的差别倒并不大,好在曲海遥本来也没打算在乌鲁木齐多待,第二天就去了伊宁市。
曲海遥在伊宁逛了两天。这里是伊犁州的骨干地带,在市内就可以看到哺育了一方水土的伊犁河。城市本身很小,共享单车也没普及,曲海遥管酒店旁边小卖部的大姐家借了辆自行车,两天就把伊宁市逛了个大概。
他在街边和当地人一起买当地的奶酪吃,入口的味道怪异得让他差点吐出来,酸奶也和他概念里的酸奶大相径庭。枣子又大又甜,还有数不清的美味水果和各色干果,曲海遥这两天压根儿就没好好吃过一顿饭,光是在街边吃这些东西就吃得肚子鼓鼓的。
对于伊宁人来说,让曲海遥错乱的语言切换系统几乎是大家都能掌握的一种日常,曲海遥第一次从机场打车到酒店的时候司机师傅就直接用哈萨克语问的他去哪儿,他茫然地“啊?”了一声之后师傅才用普通话又问了他,显然是对这两种语言都十分熟悉了。
这就是一个多民族融合共存的地方。进入到新疆之后,这种多民族融合的感觉处处都能表现出来,而曲海遥小时候生活在民族、甚至种族融合得更加深入的美国,后来又回到国内作为汉族人一直生活下去,对他来说这种多民族共存的感觉早就很陌生了。现在他来到伊宁这样一个大家都对共存很习惯的了地方,会对此觉得新奇、陌生的他反而成为了格格不入的一个个体。
这就是萨布尔的感觉。萨布尔刚刚离开家乡、去往哥哥阿热斯坦曾经生活过的喀什的时候,感受到的也是这样的陌生和格格不入。曲海遥将自己沉浸在这样的陌生中细细感受,然后他就感觉到了。
萨布尔一定会非常想念家乡,就像曲海遥现在非常想念容意一样。
范出征联络好的向导在第三天一早去了曲海遥的酒店接他,是个又黑又壮的汉族人,壮到了曲海遥目测他能一拳打死一头牛。这位向导以前是做北京到新疆的旅游路线的,后来喜欢上了新疆,就干脆在新疆定了居。
向导开来的是一辆陆地巡洋舰。据他说,新疆有很多地方公路路况不是很好,如果开舒适度低一些的越野车,无论是对于开车的人还是对于坐车的人来说,都是一种折磨。
“我第一次进新疆的时候,跟朋友装逼,两个人开着一辆把底盘加高了的改装牧马人,那滋味儿……”向导黑黑的脸上浮现出一种一言难尽的苦楚,曲海遥大笑起来:“那时候的路况比现在还差吧?”
“差多了。那时候还没有这么多限速路段,开起来没个数,就喜欢往快了开。现在很多地方都修了新公路,那时候……”向导不堪回首地摇了摇头,“后来我再也不敢开舒适性差的车过来了。”
“开在路上就会觉得痛不欲生吗?我还以为会是一天开完了第二天起床才觉得全身酸痛的那种。”
向导摇头苦笑:“你开的时候就会想弃车而逃。但是开了一会儿又感觉不到了,不是路变好了,是景色实在太美了。第一次进新疆的人,一般都是觉都舍不得睡,哪儿都是漂亮的景色。”
曲海遥心情雀跃了起来。开上路之后没多久他就发现向导所言非虚,没到过新疆的人,是想象不出新疆是怎样一番风光的。他们几乎是沿着伊犁河在开,连绵不绝的山脉好像永远没有尽头一样,明明这边的山上郁郁葱葱,河水波光粼粼,转过一个弯却发现山体一片沙黄,稀疏的灌木零星洒在河谷,间或还有一些曲海遥认不出的动物在灌木中出现。
“新疆的河都是这样的。”向导见他面带惊讶,于是向他解释。“你看着好像觉得这河断流了,过了一会儿它就又出现了,水流还特别大。伊犁河已经算是不那么任性的了,塔里木河更是这样。”
曲海遥的眼睛亮亮的,鼻翼微微扇动,像脱水已久的鱼儿又扑腾到湖里之后尽力鼓着腮吸收氧气的样子。
“我一定要带我哥来新疆……”他喃喃道。向导并不清楚他的人际关系,以为他说的是他真的有个亲哥哥,便没在意,只笑着说:“那你们可以开车一路从青海进来,景色变化更大。一开始都是雅丹地貌,能开出去几十上百公里都还是那些飞沙走石,壮观得很。等你眼睛都快受不了的时候突然出现一片特别漂亮的湖,那个变化啊……”向导摇摇头,一副叹为观止的样子,“没见过的人很难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