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海遥一愣,又回去看了看剧本,茫然点头道:“是啊。”
“你的理解有问题。”娄永锐干脆利落、毫不留情地说。“谷雨从小被送到乡下,过着寄人篱下的生活,他对谷家本宅的憧憬是没法抹去的,就算知道谷家早就没落了,就算他过去的人生中其实一天都没在谷家待过,他也依然对谷家有非比寻常的归属感。他第一次进入谷宅的情感会非常强烈,但完全不是沉重、带着怨气的,而是一种近乎病态的狂热和欣喜。”
娄永锐把曲海遥的想法从根本上驳斥了。曲海遥张口结舌,呆愣着一张脸又扭头回去看剧本,心里想着这下完了,揣摩角色都是先从情绪入手,而现在看来曲海遥对谷雨的情绪揣摩完全是错的。
娄永锐板着脸,敲了敲桌子说:“跟你们说了,进组前不要做太多准备,大略走一下剧本就行了,你看你准备得不对,我就还得给你掰过来。掰得过来还好,要是掰不过来,不得影响进度吗。”
虽然看上去娄永锐这话是对在场的所有演员说的,但傻子都看得出来他这是冲着曲海遥。导演在片场对演职人员有不满这很正常,不过曲海遥自己却没想到他进组第一天就挨了批评。
大概是前段时间事业和生活上都太顺利了,曲海遥心里的那根弦一直没绷上,这时候被娄永锐教训了一顿,他脑子还有点发懵。女主角的扮演者赵绵绵看了看娄永锐严肃的表情,又看了看依然一言不发、好像根本没注意到这僵硬的气氛一样的容意,虽然心里有点发憷但还是大着胆子柔声打了个圆场:“但是,用光的想法我觉得不错啊,无论是病态的情绪还是沉重的情绪,都可以用强光影对比凸出效果吧?”
“用光是不错,但搞得很电视剧就不行了。”娄永锐语气上是缓和了点,但这缓和是对着赵绵绵的,话里头还是对曲海遥的驳斥。在娄永锐这种电影导演的世界里,“很电视剧”绝对是个贬义的形容,喜欢用镜头语言去说话的电影导演向来看不惯喜欢用台词去说话的电视剧语言,尤其是华语电视剧,对于娄永锐这种导演来说艺术和技术价值都很低。
曲海遥毕竟才刚拍过两部电影,戏份还都不吃重,文艺片更是一部都没拍过,对于文艺片导演会用到的镜头语言他除了在学校里拉片的时候研究学习过,在真正的工作中他还从来没有接触到。
容意从头到尾都一言不发。娄永锐耸了耸肩,没再说什么,立刻重新将话题拉回了剧本上,开始分章节分场景解析起他写剧本的时候对人物的考量。
这种剧本研讨会开起来非常费力伤神,第一天从早上开到天黑才算完,但娄永锐的工作并没有结束。剧本研讨会上的讨论意见是要用来作为剧本修改的依据的,所以开完会之后娄永锐还要带着两个助理把所有讨论意见整合起来,立刻投入剧本的修改当中。
而与此同时,容意、赵绵绵和曲海遥这三个主要演员正凑在容意的房间里进行着放松神经的闲谈。一天的会开下来头昏脑涨的,赵绵绵把自己的熏香拿到容意房间里点了,又泡了三人份的花草茶,绵软的香味伴着加湿器升腾起来的水雾,倒是确实很能放松神经。
“娄导好严格啊……”赵绵绵感叹了一句,并且偷眼看了看曲海遥。今天的会开下来,确实让人感觉到了娄永锐对工作的认真严格,也让人感觉到了他对曲海遥的有所不满。容意喝了口茶,扫了他们俩一眼,慢悠悠地说:“娄永锐第一次拍正经有通告单的戏,没准儿他比你们还紧张。开头严格是好事,要不然以他那个龟毛的个性,越到后面越受罪。开头磨合好了,后面就轻松了。”
“倒也是……”赵绵绵松了口气,笑着对容意说:“说真的,要不是知道男主角是容老师,叫我来演娄导的女一我还真不太敢。容老师你跟娄导合作得多了,我们这帮菜鸟可就指望你提携啦!”
说着,赵绵绵又看了一眼曲海遥,似乎是想要同是“娄记菜鸟”的曲海遥帮自己搭腔,跟容意套个近乎,谁知道曲海遥一手拿着刚才开会记下来的记录纸不知道在想什么,半天才回过神来。
“……啊?噢噢!提携提携!那可不是嘛,我哥这人啊,人美心善笑容甜,绵绵姐你就放心吧!”
刚回过神来的曲海遥就一阵嬉皮笑脸,完全看不出来白天里被娄永锐劈头盖脸数落了好几顿。赵绵绵忍俊不禁,捂着嘴笑着拿眼睛瞪他,刚想说什么的时候她的助理敲门过来说她电话响了,她才抱歉了一声起身出去接电话。
赵绵绵刚一出门,曲海遥就做贼似的伸长了脖子张望着,确定房门关上了之后嗖地一下蹿到了容意旁边,在他脸上叭叽亲了一口。
“啊……我得到了治愈…………”曲海遥赖在容意身上,脊背弓出了一个极漂亮的弧度,像猫一样伸了个懒腰长叹一声,简直有种全身每个神经元都众仙归位了的奇妙的舒适感。曲海遥亲过来的时候整个人弥漫着花草茶的味道,甜蜜芬芳又沁人心脾,让容意不知不觉就能放松嘴角笑出来。
“你刚才在想什么呢?”容意扒拉着自己身上的猫爪子问他,曲海遥眨巴着一双大眼睛,一开始还打算含糊过去,但看着容意明显不让他含糊的眼神,曲海遥也就乖乖坦白了。
“我老觉得……导演是不是对我有什么意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