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燕不记得什么时候睡着的,只是想着闭上眼,好好放松一下,却一下子被扯进深处,过去了多长时间?十分钟、二十分钟?梦里都是绮丽的琉璃,又转换到宇宙中,也没有笨重的宇航服,宇宙是热的,是寄居在太阳中心的,而他看见了沈平格,在他身边,笑着同他说。
“我们将死于宇宙里。”
眼泪悬浮,沉落不下去,他在梦里也终于是吻上了沈平格,却感受到窒息般的沉闷,宇宙磁场加重,恒星碾碎时,连燕听见了门铃声。
他恍惚醒了,周遭仍是浴室,水仍是温的,热气充盈,几乎要把那点氧气挤压干净了,头也有点晕,喘不过气,门铃声仍在响着。
连燕扶着玻璃站起来,眼前却陡然黑点聚拢,天旋地转,摔在了地上,头部传来剧痛,连燕无力的张开了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宾馆的门消音效果不好,沈平格大抵听见了吧。
这点胡思乱想没来得及眼神就散了,晕过去之前,门铃声仍在响着,拉扯放远,那点声音最后也消失了。
·
先是开门声,继而是呼吸声,脚步声杂乱的掺和进来。
地板湿滑而冰凉,而干燥的浴巾包裹住了他,连燕昏沉中意识到有人在说话,却听不仔细,很快又沉坠下去。
氧气又丰盈起来,缓解了那种近乎窒息般的沉闷。
连燕醒来的时候,房间里仍是亮着灯的,和他进去房间前无二样。
头晕的厉害,头昏脑涨,视线都在摇晃,一阵犯恶心,连燕又闭上了眼。他忽的听见了脚步声,一边床传来重量,连燕睁开眼睛,沈平格俯**子,拨了拨他头发。
“吃点东西,”他的声音很轻,手里拿着袋装糕点。
连燕推开了他的手,小眉头皱的紧,沈平格却攥住了他的手腕,不由分说地揽着他坐起来,把手里的小糕点递到唇边,连燕却起了抗拒的心思,别开了脸。
房间里安静的很,只剩呼吸声了,连燕脸色太苍白了,唇色也淡,瞳仁却是漆黑的,连同右眼角下一点痣,睫毛垂下,投下片影儿来。
沈平格的手收回去了,说:“为什么不吃晚饭?”
连燕抿抿嘴唇。
“你自己不清楚你有低血糖吗?”沈平格的声音清晰的回荡在房间里,“有低血糖,不吃晚饭去泡澡,连燕,你在想什么?”
沈平格很少用这么冷淡和强硬的语气同他说话,连燕知道是自己欠考虑,或许是从潜意识里,他想躲开沈平格,他想不去餐厅,那样就不会碰见沈平格,他想早点洗澡睡觉,那样就可以避免同处的尴尬。可当沈平格真正指出来的时候,连燕却觉得委屈,脑子一块空白。
连燕想,沈平格为什么要管自己?
他们不算朋友了,他又站在什么位置去管他?
连燕低下头,手攥紧了床单,指节泛白,他无法用言语去反驳沈平格,只能用沉默。
“我在外面等了十五分钟,”沈平格忽的说,“从你摔倒的时候开始,十五分钟,我知道你在里面出事儿,但我什么也不能做。”
连燕嘴张了张,什么音节都发不出来。
“如果你出事儿,”沈平格看着他的眼睛,“连燕,你告诉我,怎么办?”
连燕心脏像被揪住,睫毛都在颤,而那块糕点又递到了他眼前——抹茶的,沈平格买了抹茶的给他。
他抬起眼看向沈平格,眼角发红,半晌才接过,慢慢吃起来。
他拒绝不了沈平格的好意,无论他在深夜多坚定的对自己说不要爱他,可清晨一到,沈平格一看向他,所有的执念与推拒就摧枯拉朽般倾塌了。
那就这样吧。
那就继续喜欢。
直到他死心。
作者有话说:
第65章
连燕当着沈平格的面儿,忍着低血糖带来的头晕与恶心,慢慢去吃那个抹茶的糕点,他不习惯沈平格的目光放在他的身上,吃的快了些,却是呛到了,喉管都疼,咳嗽起来,眼泪也呛出来了,一张脸涨的通红,直到沈平格给他递水。
“吃慢点,”沈平格拍了拍他的背,声音很轻,“好点了吗?”
明明刚才还训他,现在却又温声对他说话,连燕喝了几口水,温热的水雾热到眼眶,他摇摇头,却连眼都没抬。
沈平格刚才还坐在床边看着他吃,见他呛着,便不坐在那儿了。连燕吃完最后一口的时候,余光里看见了沈平格的背影,他站在黑夜的窗户边,穿着白色的上衣,像轮月,皎白干净。
吃完的纸袋里还有抹茶碎——这是沈平格给他买的,连燕想留下这个袋子,却又觉得行为龌龊,于是只得把袋子扔进了垃圾桶了。
袋子扔到垃圾桶里,发出细微的声响,这让他突然想起了什么,连燕看向自己的身体,又看向沈平格,脸腾地涨红。
……他在浴室洗澡,沈平格把他抱出来,擦干净,还换上了衣服?
连燕一颗心跳的剧烈,脸烧的厉害,几乎忘记了呼吸这个与生俱来的能力,一呼一吸都显得毫无规律,他忍不住多看了一眼沈平格。
沈平格……不会介意吗?
那点自作多情的苗子还没生长,连燕便把它掐死在温柔乡里了。
介意又能怎么样,他能放任自己湿漉漉的裹在干燥的被子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