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哒”,是杯子的底座轻轻地触碰木桌,青九发出被顺毛的呼噜声,将前爪搭在童远的手臂上,而愚知没有要求童远待在房间里别出来。
他迟疑了一瞬,然后凑近拉门,拉开一条缝。
黑色的发丝仿佛绸缎,而妖异的赤红瞳孔仿佛再平常不过地朝两只小动物的方向投来一瞥,在男人对面,人偶屈起手指,轻轻敲了敲桌面。
“三千”,虚指,也可意为包罗万象。
比如人偶,人鱼,大妖,英灵,恶魔……
这位于樱花国的大妖本就懒散,三千阁十六位负责人需要负责各处红色光柱的安全,这是与灵界的链接,光柱本身不会出问题,但它们依凭着具有历史厚重感的建筑存在,如果这些相当于古物一般的建筑被彻底毁坏,那么只能寻找新的地方重新建立链接。
三千阁的使者中,有的会驻守在附近,比如人鱼,有的在全世界游荡,比如维克多,还有大妖这样,在山顶上霸占了个温泉,就此每天听歌,看花,杀人,根本没把自己的责任当一回事,甚至做出了越界的事情……直到把愚知引了过来。
“你做得过分了。”
当初脱离海鸣镇,所有人都发过誓言,不用配合灵界的出现,但也不能阻止,不能暴露海鸣镇的存在,王尔亦是在仔细挑选之后,才和这些人坐下约定,但……
如果狐妖不是踩在他底线上跳舞的话,王尔亦不会化作愚知来找他。
*
与此同时,鹰国。
维克多推开门,这里正是夜晚,群星稀疏到看不见。
在鹰国最繁华的城市,此时半条街上是普通的行人,半条街被□□队伍占领,博格喝了口水,扭过头。
在他们最开始□□时,警方出动了枪,甚至上了警车冲进队伍中,如今警车的残骸正躺在草坪上,安德努斯正持剑闭着眼,她在等待晨曦的到来。
但她先等到了红瞳的恶魔。
“你做得过头了,安。”
简单来说,安德努斯在政府和人民之间选择了一方站队,但她的意志在某一方面代表着三千阁的意志,鹰国方面甚至在国际上质问种花家,是否有什么阴谋,因为三千阁这一意像最早出自于愚知,来自种花国。
维克多改变了此处光影的规则,让所有人都无法看见他,他堂而皇之地出现在安德身边:“你无法拯救他们所有人。”
“是你先说过,我们都是活着的。”安德努斯面无表情,她的瞳孔中映照着星星点点的灯光,黑夜里的水汽弥漫,尘世间的所有声音都传达到她的耳畔,“所以我选择参与进来——”
*
“我又不是你的奴隶。”狐妖低笑着睁开眼,“怎么,我清理一些烦人的垃圾也不行吗?”
樱花国是个奉行极道文化,黑帮合理的国家,甚至,黑帮是这儿的纳税大户,强大的地下黑帮甚至掌握着政权,把控着选举权,但他们也并非无恶不作,新出现的灵界生物当然也需要试探,需要关注,需要控制——
然后,樱花染血。
狐妖抖落扇上的血迹,仿佛从刀刃上抖落雨水。
童远无法准确描述这种感受,但他感受到了无形的杀意仿佛化作实质。
他小心翼翼地扒拉着门看向外头,明明有着银色狐耳的男人和愚知之间没有打起来,可他总觉得他们下一秒就要开始什么生死决斗。
童远一愣神,一直在试图用爪子抓他羽毛的青九动作幅度不小心过大,把门戳透了。
青九也呆了一瞬,然后一脸自然地收回手,仿佛自己只是个再正常不过的小猫咪,还舔了舔爪子。
童远:“……”
这声音实在不低,但面对面的两个“人”并没有转过头。
又出现了敲门声。
听力强化后,童远能听到门外甚至不止一个人。
还有轻微的枪支上膛声,脚步声,用樱花语交流的声音,衣料摩擦声。
他尴尬地重新拉上门,和青九对视……啊,青九还在装傻,但童远不用担心,毕竟外面都是普通人,在场的四位……都算不上纯粹的人了。
狐妖还在正常的聊天:“我比较喜欢清酒。”
他的指甲很长,轻轻碰了碰咖啡杯的杯沿,仿佛被烫了一下缩回手。
人偶瞥了他一眼,拒绝提供清酒:“你想要背弃你的誓言吗?”
王尔亦最无法忍受的就是杀人,而妖怪的本性向来肆无忌惮。人类按照律法行动,即使有时候这些律法是不完全的,即使在道德层面,很多人觉得有些罪犯判轻了,有些罪犯判少了,像是樱花国,甚至只要有老派家族庇佑,杀人犯依旧能减刑、出书、被人追求示爱,然后离开监狱,策划下一场行动。
但十六人按照誓约,不可以去影响政治。
王尔亦又不想统治世界。
“哈……”因为誓约之力的缘故,狐妖无法透露一切关于海鸣镇的信息,还必须认可自己在三千阁的身份,并协助隐瞒灵界的真实性,他舔了舔犬齿,选择用含糊的方式交流,“我怎么可能,你知道我做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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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你做不到。”恶魔在耳畔低语,“你没办法拯救所有人,你没法改变他们的想法,你甚至不是鹰国人,这里的人并非你的同胞。”
恶魔仿佛是在劝导,言辞恳切:“他们曾经占领你的家园,分化奴役你的家人,你保卫的一切化为乌有,不得不眼睁睁看着战火在大地上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