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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在祈祷自己死。
    叶言之以一双三岁孩童的眼平静无波地望着。他知道女人这想法有多荒唐,哪怕叶家荡然无存,他也不会死亡——他活得将比世上所有人都更久,亘古,永恒。
    “不要听她胡说。”叶家家主俯下身来,满面慈爱,“你自然与这些人不同。待你正位,叶家还能有万年昌盛——”
    他仿佛透过面前这个尚且稚嫩的孩子,看见了叶家无限荣光的未来。
    烟雾里,孩童垂下了眼。
    ……怎么说。
    他其实——半点也不在乎叶家的万年昌盛。
    *
    叶言之不在乎世间事,神明无七情,无六欲。
    叶家家主说:“言之果然是不同,从不像平常的孩子。”他说这话时,几个叶家小辈正跪在宗庙里,为自己于阳间闯祸的事受罚。
    叶言之那时不过七八岁大,背着手冷淡看下面的人,“我没什么想要的。”
    家主并不在意,随口道:“若是有想要的,你便只管说。”
    哪一家得了个神明都会供起来,叶言之自然也不例外。他可有可无地点头,只把这当做一句无甚重要的话。
    神明能有何想要的?这世上的欲望,在他面前皆不值一提。
    但就在几天之后,叶言之第一次知晓了自己竟然也会生出私念。他那一日踏入门,正正有一从宗庙里出来的孩子被高高的门槛绊了一跤,直直摔进他怀里。
    隔着缥缈的白雾,那双眼睛也对上了他的眼。很淡的药香从他鼻间一扫而过,似乎是重病缠身的孩子,可不知为何,头一次让幼年神明觉得中意。
    他改变了主意。
    这该是属于他的孩子,就该被养在他这里。
    叶言之站在了家主面前,毫不犹豫、毫无商量余地地说:“我要他。”
    家主还是第一次听到他用这样的语气说话,心中惊讶,顺着他目光的方向望去,闯进视线里的是另外一个孩子,他正被一个神色凄楚的女人握着手,茫然又不知所措地抬头向他们看来——
    他的眼睛很清透,像是浸透在冰凉的井水里的两颗琥珀。它们生在一张苍白的脸上,没什么血色,甚至能隐隐看到淡青的血管。
    那一刻间,家主心神大颤。
    怎么可能?!
    他记得这个孩子。
    被母亲带来求救、希望他们颠倒生死的——
    这是个早夭的命格,甚至活不过三月。
    可更重要的是,就在这一瞬间,透过这命格,他隐约看到了另一条断断续续新滋生而出的黑线,它们在苍白的皮肤底下流窜。这黑线里夹杂着斑斑点点的金光,那是与神明纠缠的象征。
    ……这新生出的,分明是一条长生不死的命。
    作者有话要说:  叶言之:这么想,我有点亏。
    寇冬:……???
    叶言之:我养了你这么久,反过来你还想当我爸。
    辈分逐渐混乱。
    寇冬:……
    还有没看大眼仔的请注意,已有一章番外更新,本周六将再更新一章!大家看番外时能很明显看到作者的心路历程,从“我一定要大干一场”到“哇不好旁边有同事”再到“呜呜呜还是隐蔽点吧不能被看见”——这么个过程。
    但是这次在家,没同事,就可以自由发挥了!
    下一次先写采生,大家有什么好的更新办法也请告诉我,现在的办法容易出问题TAT
    以及,想退款也请大眼仔敲我,评论容易被吞,再次感谢各位小天使。我努力在调整,希望能给大家更多补偿。
    第159章 决战(四)
    世人皆渴望长生。
    古有帝王耗费千金苦求丹方, 现有长寿村百岁老人被视若福祉。为这两字,总有痴儿怨女登叶家门,跪求叶家一族庇佑其免去生死一劫。
    只是以叶家身份看来, 长生二字,一是荒唐, 二是愚昧。
    荒唐者, 在于其说是长生,实则也不过短短百年, 于天地不过刹那一瞬;愚昧者, 在于其不知大道在天、命数有定, 伦理人常,岂能随意颠倒?
    可如今,叶家家主却分明从眼前这个孩子的面门上看出了长生不死之命。他为之胆寒心惊, 生出了十二分的警惕——
    这不该是凡人的命格。
    是谁会替他扭转乾坤?
    “我要他。”
    在他沉默之时,叶言之已经将这句话再重复了一遍,他还拉着身边孩子的手, 抬起黑沉沉的眼,“他跟着我。”
    叶家家主试图劝说, 对上他的目光却蓦然心中一冷, 意识到对方并没给他拒绝的余地。
    这也并不是在征求他的意见。
    他醒悟过来,登时便不再言语。叶家未来还要仰仗这位幼年神明, 若是没了叶言之,何以再来百年荣光?
    只得点头。
    灰白的烟雾袅袅, 遮藏了大半眉眼。在这其中, 叶言之温声问被他拉住的仍迷茫不解的孩子:“你叫什么?”
    “寇冬……”
    那孩子低声回答,抬头望了望母亲,又细声细气地解释, “我,我生在冬天。”
    那时的寇冬不过六岁,被母亲拉着另一只手,露出的一张脸苍白的可怕,连手指甲与嘴唇都泛着白。那都是遗传病在他身上留下的痕迹。他从出生起就体弱多病,原本该流产胎中,可偏偏他父亲早在妻子刚怀孕时便撒手人寰,他就成了即将成为母亲的女人唯一的慰藉,说什么也不肯放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