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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寇冬心说我何止有所耳闻,我差一点儿就是了;但这不是重点,他冷静地应了声,“天父的意思是?”
    “天父既创世,自然会赐福于世间,”天使一板一眼道,“既是如此,血族自然不可再留。”
    听这话,竟然像是起了赶尽杀绝之心。
    寇冬的心跳骤然加快了些,他倒是不在意其他的血族怎么样——可问题在于,叶言之如今也是个血族!
    他猛然向下降了些,望着神座上沉静淡漠的神明。
    “您是说,所有的血族?”
    “自然,”回答他的仍旧是天使,“他们都同样是罪孽的产物,早不该容于世。”
    “……”
    寇甜甜差点儿冲他那张脸口吐莲花。
    这话你早点不说,睡了这么长时间也不说,偏偏要在他崽子都当了吸血鬼的时候说!
    是怎么着,准备一灭灭一家吗?
    “您总不会替这些血族说话吧?”天使道,似乎有些不可置信,“您是天堂至高无上的殿下,这些从恶魔之地里生出来的污秽恶魔,怎么能脏了您的眼?”
    他这么贬低吸血鬼,就让寇冬很不高兴了,拉长了脸。
    怎么说话呢,麻烦把他家叶言之从这里头摘出去好吗!
    这人怎么当人家爹妈面骂人孩子!
    他忍不住白了这天使一眼。
    莫名其妙接了个白眼的天使显然不解其意,寇冬开口为自家崽子说话了。
    “即便是血族,也有不吃血肉的。”
    譬如他家崽。
    “也有心地良善的。”
    譬如他家崽。
    “也有特别孝顺的。”
    譬如他家崽,每回都是自己求着被吸,叶言之关心他身体,都不肯多吸两口……
    真是令人见者伤心,闻者落泪。
    寇冬对这种把血族一刀切的行为表示严重不满,说真的,他也没有觉得那群鸟嘴医生强到哪儿去。
    天使摇了摇头,看他的目光里都带了痛心疾首,“您怎可被这等肮脏下贱的种族蒙蔽?”
    寇冬心说你才被蒙蔽,你全家都蒙蔽。他不去管这一个劲儿劝导他的天使,只将头转向神明,道:“天父——”
    神明摆了摆手。
    “吾已尽皆知晓,”他淡淡道,“无需再说。”
    寇冬看着他的神情,还有点儿忐忑。旋即从天父的指尖上,一簇金色的光缓缓流淌而出,如同一股细细的涓流。
    它直到接触到空气时,才逐渐蔓延开来,织成了细密的、丝毫不透的网,穿透这云层,毫不留情向下方漆黑的大地罩盖下去。寇冬一瞬间明白那是什么了,那是圣光。
    足以伤到血族的圣光。
    ……卧槽。
    寇冬心里差点儿跑出一个草场。
    卧槽,来真的?!
    他听到断断续续的哀嚎,纵使他如今高在云端也能隐约听闻。那是在地上的血族们发出的,他们滚落在地上,挣扎扭动,被圣光所照耀的地方,周身的皮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腐烂,扑簌簌大块大块从骨架上脱落,就如化开的冰一般溶解开来。
    “啊——啊啊啊啊啊啊!”
    血族畏惧的事物只有两样,火与圣光。
    火只能燃烧他们的皮肉,圣光却能烧尽他们的灵魂。
    寇冬根本顾不得下面,他只牢牢盯着天父,生怕他下一秒便想起来自己身后也同样站着个血族。——看这架势,神明对于血族可没有半点仁慈,好在神明自始至终只是淡然高坐,倒像是丝毫不曾在意,寇冬心里略松了口气,不敢引起他注意,只敢用余光去略扫一扫叶言之。
    年轻血族仍旧安然无事地立着,对上他的目光,便冲他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无事。
    这一扫,寇冬的目光却猛然一顿,继而喉咙都跟着收紧。
    “崽……”
    他的声音里猛然夹杂了恐惧,甚至有些抖,“阿崽……”
    叶言之的脚下逐渐放出了金色的光芒。圣光自下而上将他笼罩,织成了个紧密的、将青年牢牢困于其中的笼子,终于罩住了他的整个身子。
    旋即,他眨了眨眼。
    就从寇冬眼熟的那双黑沉沉的眼睛下,脱落了第一块肉。透过那鲜红的血肉,下面的白骨森森裸露出来,如同在那里又生出了一只黑白分明的眼睛。
    叶言之顶着这样的脸,将面颊转向了寇冬。
    “……”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可他的下巴也很快如蜡炬般融化了,它们松成流淌着的半液体,虚虚黏连着挂在脸面上。
    这一切不过发生在眨眼之间。
    寇冬甚至没来得及去阻拦,他只闻到皮肉灼烧的气味,分明应当是腥臭的,可在这第一天里,却又奇异地带着花的芬芳;他的心头胡蹦乱跳,根本顾不上是否会引起神明的注意,毫不犹豫冲上前,用自己的翅膀去裹挟叶言之,妄图将这些圣光阻隔在他这层羽毛之外。
    天使阻拦他不及,一时间腔调大变,“路西菲尔大人,您这是做什么?”
    他只来得及拽到寇冬的一点衣角。
    那衣袍的一端被扯断了,还残留在他手里。六翼天使并未听他的话,已然一头扎入了这细密的光笼,巨大的洁白羽翼罩住了正在灰飞烟灭的血族。
    “没事,”他哆哆嗦嗦地说,脑内搅成了一团浆糊,全然不知晓自己究竟在说些什么。他用手接着面前人逐渐脱落的碎块,羽毛紧紧拥着他,声音发着颤,只反复道,“没事,不用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