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枝站在河水最中央的木制圆台上,心里总有一种极不真实的感觉,就好像做梦一样,她前一秒还在天放山巅,这一刻却又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神秘境地。
好像人间永不相见的四时景致,却在这个神秘的地方奇妙地融合在了一起。
桑枝听到蝉鸣,也望见红枫。
明老宗主眯着眼睛时,便看清了那边太子殿下再一次从结界尽头出现时,他的身侧还跟着一个年轻姑娘。
他一瞬愣住。
不单单是他,就连他身边那个身着烟青色长袍,长发披散的年轻男人这会儿也明显有些惊诧,但他偏头时,瞥见自己身旁的那个老头儿的奇怪神情时,他看了一眼站在老头子身后,衣裙霜白的年轻女子,眼底便多了几分笑意。
“明老宗主,看来你的如意算盘要落空了?”男人轻笑着,嗓音稍显沙哑,却颓靡动听。
那须发花白的老头听了他这话,便瞥了他一眼,“夏宗主慎言。”
年轻男人觉得他这反应实在有些无趣,便失了兴致,眼底的笑意也淡去了许多。
直到不远处的少年和那个年轻姑娘走近,在场的所有人才看清,太子殿下牵着那姑娘的手走来时,指缝间分明有血珠一颗颗滴落下来。
那姑娘是个凡人。
而殿下,竟以自己的血为引,隐去她的生人气息,带她走进这千百年来都少有凡人踏足过的地方。
“恭迎太子殿下!”
在桑枝还在想着掰开容徽的手指时,她忽然听见那许多人整齐响亮的声音,她反射性地抬头就看见前面已经跪倒了一片。
桑枝什么时候见过这样的场面,她站在那儿,脊背都僵硬了。
“臣明霄,向殿下问安。”
那头发和胡子都已斑白的老者忽然高声道。
“臣夏靖舒,问殿下安。”穿着烟青长袍的年轻男人也适时道。
“起来。”
容徽的嗓音冷淡,似乎并不喜欢他们这些跪来跪去的毛病。
一时间,所有人都连忙起身让到道路两旁,明霄低头道:“殿下请。”
桑枝觉得自己像是穿越到了一个遥远飘渺的年代,这里的人都留着长发,穿着那些她只在电视剧见过的衣裳,就连这隐匿在石壁之后的那一方天地里所有的建筑,都是依靠石而建的古代建筑。
在最高处的琼楼里往下望,烟云缭绕,飞瀑长流,桑枝甚至还看见了一只又一只羽翅雪白的鸟从她眼前飞过。
桑枝有点儿不敢往下望,原本并不恐高的她,身在这最高的楼宇里,望向下方时,便如临万丈深渊一般。
挂在檐角的赤金铃里垂下长长的金质链条,末端还坠着一颗剔透的珠子,桑枝伸手去碰了碰。
这里就好像是人间仙境一般,空气中都带着一种沁人心脾的芳草香味。
这殿内一片寂静,许多人面面相觑,甚至还有人偷瞥坐在高位上的那位太子殿下,又去看他坐着的那把乌木椅后,正趴在窗边的那个女孩儿。
许多人满心疑窦,却都不敢开口。
而明少亭则一直在等身为宗主的明霄开口,却又见他老神在在,坐在那儿,自向殿下祝酒之后,便握着一杯酒,似乎并没有要说话的意思。
他偏头看向坐在自己旁边的女儿。
“殿下,今日是您的生辰,小臣之女槐雪,特为您献上我们榕山明氏的朝神舞。”
榕山明氏,在千百年前除了是有名的修仙宗门之外,明氏之女的朝神舞也是出了名的神秘动人。
明槐雪微微低首,然后便收敛神情,站起来,走到殿中央,对着容徽行了礼。
桑枝听见乐声响起来的时候,她就端着糕点跑了回来。
站在殿中央的那个年轻女子,桑枝之前就在容徽的别墅里,依稀见过她的面容,此刻见她衣裙如雪,头戴银制花冠,好似一簇琼花般,每一篇花瓣都雕琢得如此细致,其间还点缀着一颗又一颗的珍珠,透明的珠子串在一起坠下来,随着她的每一步的起落而晃动。
像是夜里盛放的白昙般,桑枝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舞。
一姿一态,飘飘欲仙。
她的腰肢柔软到可以在半空中翻身而起,又在下落的瞬间,足尖一点,再一次一跃而起,层叠如雪的衣袖铺展开来,她翻身的瞬间,衣裙便如花簇一般,教人便可以不开眼。
坐在下首处左边的夏靖舒却一手撑着自己的下颌,脸上明明是笑着的,可他看着那一抹在大殿中央跳舞的纤瘦身影,神情却分明越发的寡冷。
他忽然笑了一声,意味不明。
桑枝这会儿几乎是看呆了,她还从来没有看过这样的舞。
也许没有任何普通人能够学得来这样神秘繁复的舞姿,至少没有人能像明槐雪这样,半空起舞,不落烟尘。
这是明氏女的朝神舞,其中也自然传达着千百年前的明氏对于神明的崇敬与好奇,更多的,是一种飘渺的憧憬。
甚至是他们演奏用的乐器,桑枝一个都叫不出名字。
那些都是她从来没见过的东西。
明槐雪一舞毕,额头已经有些些许的汗意,但当她抬眼时,却见容徽正伸手在抢他身旁那个女孩儿手里的一块糕点。
在场的所有人,都亲眼看见那个凡人姑娘,伸手拍了一下他的手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