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哄笑声中,男人看到少年紧握的双拳。
颤抖着,将骨节捏出愤怒的白。
*
店外不知何时下起了小雨。
陈雾在门厅分辨雨势时,学弟学妹似乎还感到很抱歉,学弟甚至破天荒的想帮他喊辆出租车,难得能那么友好,倒让他心情没那么糟了。
反正被父亲过去的朋友打压,也不是一次两次。
他早都习惯了。
简单安慰过学弟学妹,陈雾独自钻进了雨幕。
他现在租住的地方离市中心很远。
这个点,也很难再坐到公交车了。
不,就算能回去又怎样呢?
他已经拖欠了三个月房租,就算看在他这张脸的份上,房东也还是憋了一肚子火,要不是他早出晚归一直没被逮到,早该被扫地出门几百回了。
画室的颜料快没了,上次吃饭还是在两天前,花呗借呗的额度也被他全部透支。
就连口袋里的公交卡,也只剩下最后八毛。
城市的夜生活才刚刚开始。
夜总会外有条人工河,将其与其他建筑分隔开来,河对岸灯火璀璨,正是最狂放最喧闹的时候。
陈雾无处可去,便沿着河边小路漫无目的地往里走。
拉开袖口。
皮肤仍在因化纤过敏而红肿发烫。
尽管如此,他还是不得不将袖子重新拉上。
四年前从病床上醒来时,他心中想的是要找出凶手,为父母报仇。
他曾以为他可以。
他曾以为,眼前这一切都是暂时的。
那些会令他过敏难受的廉价衣物,那些会令他肠胃不适的垃圾食品,那些满是油烟无垢的破烂出租屋。
他以为这不过就是一时的考验。
总有一天,他还会回到原来的生活中去。
可四年过去。
别说凶手,他连温饱都无法做到。
就算咬牙坚持,也不过是继续抱着这肮脏破烂的一切苟活。
既然如此,他也不想再守着这团稀烂的人生了!
小雨淅淅沥沥,将他肩膀淋得湿透。
衣服吸饱了水,恍若一块巨大的冰,在这样刺骨的冬夜将他冻得暗暗发抖。
少年修长的指节抚上冰冷的桥栏杆,一个用力,便跃身踩了上去。
脚下河水平静安稳,只微微泛着被雨点打出的小波纹。
陈雾不会游泳,向下看去时,手指还是下意识地握紧了栏杆。
雨势稍微大了些。
少年努力稳住胸口起伏的不安感,想尽量减轻恐惧。
眼眶鼻尖却不由自主地泛了红。
也不知是哪个王八犊子非要假好心给他付医药费,他当年被砍了那么深一刀,本该当场去世的,要是当时就死掉,他也不用受那么多侮辱,也不用费力气跳河自杀。
他心中正委屈忿忿,却忽觉小雨骤停,抬眸一看,才发现自己头顶竟多了把伞。
是一把黑色的伞。
陈雾急忙扭头。
他身后的男人表情淡淡。
见他回过头来,只是抬了抬眼,泰然对上他的视线。
男人套了件很长的灰色呢子大衣,瘦削修长。
仿佛刚从画报里走出来一般。
伞面都撑给陈雾了。
夜风混着雨,将他额角的发吹散了几缕,轻扫过他高挺的眉骨,落上狭长的眼。
隐约间,陈雾闻到从他身上传来的烟草气息。
像是凛冬时节,落了雪的松枝味道。
一如此刻簌簌而下的雨。
一如此刻他漆黑冰凉的眼眸。
见他注意到自己,顾执这才开口,嗓音低沉冷淡。
“不要弄脏我的河。”
“……”
第2章
陈雾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
“你这是来劝我还是来杀我?”
这种情况下跑出来给他打伞,居然只是想让他滚蛋???
还能不能给要跳河的人一丝尊重了?
男人没有回答,只是垂眼,将视线移向他踩着栏杆的鞋。
那是一双gucci的小白鞋,看得出已经被穿了很久,光鞋面上就有不少破损,哪怕再怎么努力刷干净,也掩盖不了它的破旧。
把一双鞋穿成这样,就算是穷人家的孩子,也不会再穿了。
男人暗暗叹了口气,这才又看向陈雾。
“与其跳下去,不如试试别的办法。”
“什么办法?”
“和我结婚。”
???
陈雾眼泪都被吓住了:“什么?”
男人又重复了一遍。
“和我结婚,现在就去领证。”
确认自己没有听错,陈雾惊得差点松手跌下去,连话都说不利索了。
抖抖索索地拔高声调。
“你、你疯了?看清楚,我是个男的!”
“我没疯,陈雾先生。”
男人的声音平稳缓和,确确实实是在认真提议。
“你如果想回到从前的生活,和我结婚,将会是最好的选择。”
“你知道我什么?”
陈雾急得拔高了声。
“你知道我过去怎么活的吗,你就敢这么说?”
男人答得平静:“我知道。”
陈雾一愣。
却听男人又道:
“我听说了,小陈爷一年光衣物开销就上百万,加上佣人和司机,没事再开开派对、租个游艇、满世界旅行,甚至随手送朋友东西,你如果想回到从前那种生活,一年起码得千万开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