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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光怕沈之川是学生怕老板的怕,而谢栗怕沈之川是儿子怕老子的怕。
    当学生的,肯定不敢和老板讲道理的。但一般当儿子的,都觉得自己可以和老子讲讲道理。
    所以在谢栗觉得自己特别有道理的时候,他就敢振振有词地跟沈之川顶嘴。
    比如现在。
    “爱情和科学并不冲突,两者之间甚至有一定的相似性,都会面对碰壁的可能,都要求激情与奉献。而且忙着搞研究的同时不停谈恋爱的科学家也大有人在啊。” 谢栗掰着指头给沈之川数,“爱因斯坦,费米,薛定谔。”
    他小心翼翼地看着沈之川,眼睛里却写满了执着:“老师,我想谈恋爱。”
    沈之川被气笑了:“行,你还觉得自己挺有道理的是吧?那我问你,你给宋易做数据,宋易提过给你挂名字吗?”
    谢栗一惊,这件事他谁都没讲,宋易也拜托他保密,那沈之川是怎么知道的?
    沈之川在兰大门口停下车,熄了火。
    他松了安全带,靠回椅背上,抬手解了两个袖口,又把领针也摘了。
    一把真金实银的东西统统被扔进储物格里,响得清脆悦耳。
    沈之川一挑丹凤眼,眉目里尽是风情,却皮笑肉不笑:“你在咱们自己的服务器上给他跑测试,你以为留下的日志没人看吗?导进 kindle 里,泡澡的时候看看你们一天到晚都在写什么 bug,挺有意思的。”
    谢栗一噎。
    沈之川慢条斯理地挽着袖子,边挽边说:“你追着宋易跑,花自己的时间给他做东西,他表示感谢了吗?你给他做的东西至少能挂个三作,他提过吗?你把这当爱情,人家把你当免费劳动力,你还要奉献,还要牺牲吗?你为科学奉献,科学回报以真理,你为宋易奉献,宋易回报你什么?这叫恋爱吗?”
    他洞若观火,一语点破。
    谢栗年纪小,脑子一热就扎了进去,可是旁人看得清清楚楚。
    自己养的好白菜叫猪拱了,沈之川冷眼看着,心里那叫一个恨。
    “我看你还是太闲了,才有心思折腾这些事情。之前我不给你压力,也没有催着你定方向。不过现在看,还是算了吧。” 沈之川说, “明天开始你也进你师兄那个项目去,抓紧时间做个结果出来。要是文章能投进九月里约的交流会,我就出钱带你们去。”
    沈之川打一巴掌给一个甜枣的功夫极好。
    谢栗刚才还被骂得眼冒金星,这会又被从天而降的大饼砸得心花怒放,甚至有点不敢相信。他抿着嘴和沈之川确认:“老师你说真的吗?”
    九月在里约的学术研讨会是领域内极负盛名的活动,每年都有不少学术神仙在会上露面。
    沈之川画的大饼勾得谢栗心痒痒,但他一算进度,又有点心虚。
    毕竟他才给程光把算法模块翻新一遍,后面还有十几个TB的原始数据等着处理,而现在已经四月了。五个月的时间能做出个什么来,谢栗心里还真的没有把握。
    但耐不住谢栗心向往之。他幻想了一下,也顾不上他师兄程光的头发还经不经得起熬夜,拍拍胸脯就答应了。
    沈之川摆摆手,表示自己话已经说完,可以跪安了。但没等小徒弟下车,他又开口把人叫住了:“你等会。”
    谢栗一条腿已经跨出去了,又收回来。
    “还有个事,厚学奖学金,我给你把名报了。” 沈之川风轻云淡地说。
    谢栗猛地回头,张大了嘴:“啊?”
    沈之川指指车天窗:“上面要求捧场,每个导师要出至少一个学生,我也没办法,就你吧。回去上官网看看人家的评选要求,抓紧时间准备材料。”
    谢栗委委屈屈,噢了一声,准备下车。
    沈之川在后面又追了一句:“好好准备,敢丢人你就不要回来见我了。”
    谢栗回了办公室,拿电脑上官网一看,傻眼了。
    因为厚学奖评比有个环节,用英文进行演讲和接受提问。
    程光吃了午饭回来,就见自己小师弟苦大仇深地蹲在办公室墙角,一边挠胳膊一边念念有词。
    程光撸起袖子凑过去:“给谁下咒呢,带我一个。我看隔壁组的那个金毛狮王不爽好久了,凭什么大家都念博士,就他不秃头!”
    谢栗抹着泪把奖学金的事情一说,程光摸着下巴:“依我看,老板这是铁了心要推娃。” 他爱怜地摸摸谢栗的脑袋,“栗啊,老板要抬举你,那也是好事。毕竟师恩如流水,多消受一天算一天。再说你那英语啊,是该搞搞了,不然以后也是个问题。你就趁热打铁吧。”
    谢栗想说点什么,但到底也没说出来。他一言不发地站起来,走回自己的座位。
    有些事情,其实真的没法讲出来。
    比如为什么害怕带毛的动物,为什么不吃鸡蛋,为什么不敢在别人面前开口说英语。
    真的讲起来,原因似乎都微不足道 -- 因为小时候有毛绒绒的啮齿类动物从床上爬过,因为曾经每天都要吃掉一个鸡蛋哪怕不想吃,因为以前被人嘲笑过英语讲得很有“闰土”的味道。
    谢栗那时还傻乎乎地问对方,闰土是什么意思。
    因为原因太过于微不足道,所以听者反而难以理解。
    -- 怕带毛的东西?可那是小猫咪啊,小猫咪多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