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怕吓着你,想给你一点空间。”他缓缓地说,像在哄赌气的孩子。
白彦现在一个字都不想信,“那你现在进来干什么?”
“因为我发现我想错了。这件事,应该当面跟你讲,这样才能解释清楚。”
陆至晖的每个理由都天衣无缝,让人找不到发难的点。
白彦面无表情,维持着低头的动作不变,“这有什么好解释的,刚刚都已经说清楚了。”
“没有。”两个人开始争论。
“清楚了。”
“没有。”
“清楚了!”
“——我没说我爱你。”
“爱”这个字眼,魔力很大。
而比这更有冲击力的是,说这个字的人不是隔着巴掌大的屏幕,不是隔着遥远的电话线,而是活生生站在他面前,用往日收敛的深情的眼神看着他,要把他从头顶淹没似的。
白彦本来要继续跟他争,结果“清”字刚到嘴边,才反应过来这人刚刚说了什么,紧接着瞳孔一缩,把嘴边的话又都咽了回去。只是抠着凳子边缘的手越发的紧,指尖迅速泛白。
“彦彦。”
陆至晖不自信地垂下眼帘,但又觉得接下来的话太神圣,便又抬眼看着他。
“我希望你明白,我昨晚吻你,包括现在对你示爱,不是所谓的我笃信你不敢离婚而为所欲为,是因为,我真心爱你。”
见白彦没有再反抗,他才又继续说:
“当然,真正爱一个人,不会做伤害他的事情。所以,我为我昨晚的鲁莽道歉,也为刚才没有表述清楚道歉。彦彦,你不用因为我道歉而觉得有压力。是人都会犯错,犯了错,就必须要道歉。”
“我现在向你表白,不是要你马上回应,是为我昨晚的行为给你一个交代。跟我之前说的一样,我吻你,不是因为不认识你,也不是因为把你当成别人。是我认得你,但没控制住自己。”
“我刚才之所以提出离婚,是真的给你选择,不是拿假话刁难你。如果,你厌恶我,害怕我,或者有其他任何因素觉得不能跟我继续这段婚姻,我可以在离婚书上签字。至于外界的舆论,你不用管。我既然能提出来,那么,就有完全的把握能让你全身而退。你需要考虑的,只是接受我,或者离开我。当然,如果你选择跟我维持貌合神离的夫妻关系,我不介意。”
陆至晖很尊重他。
即便是现在,也把所有的选择摊开来解决,把主动权交到他手里。这么体贴,这么周到,白彦不是没有触动。
接受,亦或离开。
这两个选择都太难了。但如果放任那些乱七八糟的思绪不去整理,利用陆至晖的爱继续维持这段虚假的婚姻,然后从中牟取安稳和利益。这太缺德,他做不出来。
要么,一锤子把假婚姻敲碎。
要么,把假的,变成真的。
只是——
“我现在给不了你答案。”
许久许久,白彦才吐出这么一句话。他盯着斗篷上冒出来的一个线头,恨不得顺着这根线爬到另一个世界去。
“不着急,我可以等。”陆至晖因他没有立即拒绝而松了一口气。
“周日,收完工回去,我尽量在那个时候告诉你。”白彦做了最大的让步。
“好。”
“但是,这几天你能不能别来找我?你一出现,我的工作状态会被打乱。”
被陆至晖带的,他居然在心情这么糟糕的时候还讲礼貌说着打商量的话。要是搁以前,一脚踹人一脚踹门,早就闹翻天了。
又或许,在他没有意识的时候,已经把陆至晖看的不一样了吧。
“好。”
陆至晖终于恢复了平时的微笑,又问:“那,我周日来接你?”
“不用!”白彦还是下意识拒绝,但对上这人深情且又期盼的眼神,又萌生出一丝不忍,“我坐晚霁的车回去,需要的话再叫你吧。”
“好,我随时等你的电话。”
“嗯。”
“那我先走了,祝开机顺利。”
往前分别的时候,白彦都会特别高兴地冲他挥手,然后说“再见先生”,现在情况变了,气氛微妙了,到喉咙口的话都吞了回去。
“嗯。”他一如既往地低着头。
陆至晖缓缓起身,质地厚实的大衣因此摩擦出沙沙的声响,清淡的古龙水在鼻尖一闪而过,接着,头顶传来一个温热的触感,蜻蜓点水似的,一触即无。虽然没看,但他知道,陆至晖又吻了他。跟昨晚霸道的占有欲不同,这次是轻轻的,轻轻落在头发上。
不知为什么,那瞬间,他是懂陆至晖的——毕竟,如果他最后选择拒绝,这将是他们之间的最后一个吻。
“居然还有点伤感,真没用!”
白彦把脚狠狠往地上一跺,觉得今天的自己一点美洲豹的风范都没有,就跟个小仓鼠似的人畜无害。
不行,他得找回美洲豹的感觉,不能老被这个老狐狸牵着鼻子走。不是要他考虑么?整整一周的时间呢,宽松的很!看他把思路捋顺之后,怎么把发言稿写成长篇论文,让这人哑口无言!
于是未雨绸缪,他开始在手机上打字,把要说的话记录下来,以免关键的时候忘了。
嗯然后他成功地卡在了第一个字上——他甚至要叫“先生”还是“陆至晖”都想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