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机上不能大声喧哗,这点素质他白彦还是有的。
于是在空姐递来热毛巾的时候,他询问了一下头等舱是否还有空余的位置可供调换。眼不见为净,等他找上律师再慢慢跟这个人算总账。在这之前,当然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抱歉先生,头等舱的座位已经满了。这班航班因为起飞和落地的时间比较贴合乘客的作息,所以几乎都会客满。”
空姐对不能满足他的需求深表歉意,在道歉之后,又询问白彦是否觉得哪里不舒适,需要调整皮椅的角度或者换一条新毯子。
但,这并不是白彦想换座的根源,于是他礼貌性地笑笑,要了一杯橙汁。
说实话,“阳光大男孩”这个标签贴到他头上也不是全无道理。即便他戴着有半张脸大的墨镜,单纯的笑容也能分毫不差地传递过去。
好消息大约在五分钟之后。
“先生您好,刚好有位先生也想调换座位,您看那边可以吗?”
白彦愣了愣——还有这么巧的事?
顺着空姐的手朝左后方望去,白彦活生生愣住——诶?这不之前给他纸巾的那个“体面人”?
说话间,那头的男人已徐徐起身。白彦发觉这人真是对得起“体面人”这三个字。寻常人要起来就直接站起来了,这人却还要先把袖扣别上袖子,再把手搭上皮椅旁边的扶手,才慢慢站起来。
白彦有个习惯,他喜欢从寻常人的动作推测他的性格和心情,然后在心里给这个人描一个画像,这样从外向内过一遍,以后刻画人物的时候想从内向外地表演,就会比较容易。这大约是学表演的“后遗症”。
他发现男人扣袖扣的动作很流畅,先是用食指中指夹住衬衫袖口,然后拿拇指顺着方向把扣柄穿过袖口,紧接着手腕一旋,给袖扣上好锁,前后不过两秒钟。
白彦之前演过一个欧洲绅士的角色,这动作他在家里练了几百遍,但真正做下来也要四秒。啧啧,人家从小练到大的就是不一样。动作利落且看下来又不会显得急促,跟弹钢琴一般游刃有余。
体面人就是体面人。
因为不想被那女人拍到正脸,他一直戴着墨镜,这导致他在光线不足的机舱里看什么都会暗上几个度。而此刻,那男人缓缓起身的画面落在白彦眼里,总觉得他有一股背后带了千军万马似的。他有点明白为什么之前自己演霸道总裁的时候老是被骂了,气质这东西吧,他有。但是气势……好像确实还欠点儿。
“先生,谢谢你。”
男人很快拎着手提包过来,白彦摘下眼镜,小声却诚恳地说。
对方停在他面前,刚好切断女人偷拍的镜头。他握住他伸过去的手,微微点了一下头,“客气了,互通有无而已。”
白彦疑惑:“互通有无?”
对方松开他的手,动了动唇:“我喜欢这一侧的阳光。”
那一刻,白彦觉得有些事是福祸相依的,譬如昨晚赶走黄牛之后的那副画,譬如这个虽然看上去不好惹但实际很善良的体面人。
然而此时,他眼中的体面人正收拾好东西坐下,拆下袖扣的同时,脸一侧,看向旁边还没有收回微型相机的女人。
阳光从窗外直射而进,逆光看去,男人的脸深邃凝暗,透着把人骨头碾碎的寒意。女人只觉得后背一凉,仿佛有好几只手在挠一般,逼出了一层冷汗。她哆嗦了一下,微型相机啪嗒一声掉到地上,她仓皇着捡起来,藏进外套的口袋,再不敢往那头看。
这家航空公司的头等舱设计还不错,一排只有两个座位,落在机舱的一左一右。白彦跟那女人一排,陆至晖和陆薇在他们后面一排。交换了座位之后,白彦刚好就在那女人的正后方,而头等舱的皮椅除了加长之外还会加高,刚好形成一个屏风,保护个人空间。
白彦美滋滋地伸了一个懒腰,把墨镜和口罩都摘了。
“大明星?”右侧的陆薇打量着他问。
这个女人看上去年龄不小,但许是因为长年的保养,皮肤和气质都很不错。衣着打扮都是简洁又干练,应该是事业有成的女强人。
像这样对娱乐圈不了解的女强人都能看出他是大明星,那岂不说明他的气质超级出众了?白彦瞬间开心得冒泡,但碍于他已经24的高龄,唇角上扬的瞬间又被他强大的念力压了下来,淡然回答:
“小演员。”
在飞机的这一觉他睡得很踏实,中途还做了梦,梦里他驾着一匹飞马,在兵荒马乱的战场浴血杀敌。后来睡醒了,空姐给他递上一杯热牛奶,并且告诉他,刚才飞机遇到了气流,颠簸了好一段时间。所有人都悬着一颗心怕飞机失事,就他一个人在座位上煞有介事地喊:
“驾!驾!”
白彦对自己跟大明星丝毫不符的行为汗颜,他迅速瞟了眼对面的陆薇,小声问空姐:“那,那我的声音大吗?呃我是说,我有没有打扰到别人?”
空姐宽容地笑了笑,“没有乘客向我们反应,应该是没有大碍的。离飞机降落还有大概五个小时,如果您还想休息的话,热牛奶能帮助您的睡眠。”
白彦恨不得钻到皮椅底下去,但为了保持他大明星的形象,他不得不拿出精湛的演技,然后从容地接过牛奶杯,微笑着点头,“谢谢。”
一个人出来就是会碰到各种奇奇怪怪的事情,而最奇怪的那个生物是他自己时,最好就安静地做一只小黄鸭,别人不碰,他也不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