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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节
    她认识这东西,叫大哥大!在县城里偶尔见过有人把这东西挂在腰上。
    “不冷,家里烧得挺多的,一点都不冷。你呢?”
    “我初三就回去,你别担心我,我一点事儿也没有,你早点休息吧,别总出来打电话,嫂子该不高兴了。”
    “都说啦,我不冷。农村过年的气氛非常好啊,我弟他们放了好多鞭炮,不是亲弟,跟你说多少次啦,我没弟弟……”
    英子穿着线衣线裤站在门边上,只觉得脚底板嗖嗖的凉,一阵风吹过忍不住要打喷嚏,捂着鼻子跑回炕上钻进被窝。
    她好像是听见了不得了的事,重要的不是说话的内容,是说话的语气,简直跟琼瑶剧里面的女人一模一样……又轻又嗲,听得她耳朵直痒痒。
    采薇有对象了,还有点不一样的地方……
    过了一会儿,韩采薇回来了,英子闭紧了眼睛装睡着了,心里跳个不停,像是做了什么大坏事一样。
    关于韩采薇的事,家里人也有议论,第二天英子和甫秀花一起帮着大娘栽蒜,提起卖房子的事儿,大娘有一肚子的话讲。
    “老二两口子真是不知磕碜,小彩咋回事儿他俩心里没数啊?一个丫头片子咋挣那些钱的啊!我听家梁说,城里一哄声儿的都知道,采薇在外面跟了好几个有钱的男人!你们没听说?”
    “我们上哪儿听说去啊。”一提起这样的事儿,甫秀花的眼睛贼亮,“我说她咋有这么多钱呢,还有车。”
    “我们家梁说得对,笑贫不笑娼,就咱们屯子她也不是头一个,就前头老周家的二丫吗?在外面也是当小姐的……”
    “她不是跟英子差不多大吗?”
    “不是叫小洁的,是前房媳妇留下的那个叫小如的,小洁现在也上学呢,他们家去年就盖新房了,要不老二咋非要盖新房呢?就是显摆呗,不嫌磕碜。我跟你说,你可别把房子卖给他,让他上远点买宅基地去,离我家可远点儿,丢不起那个人。”
    “老周家这样可有点不厚道。”
    “有啥不厚道的,老二家还是亲生的呢,咱们这样的人家觉得磕碜,有些人家就是觉着光彩,我听说城里干这个的也不少。”
    “不少,我家跟前有一家的儿媳妇就是干这个的,原来有工作,后来下岗了,也没啥手艺,不干那个干啥啊!一家子扎脖儿饿死啊,晚上她女婿还骑车取她去,我跟你说……”甫秀花说到这里,瞧见了英子,“小孩子在这儿支愣耳朵听啥啊!去院里玩去。”
    “哦。”英子洗了洗手玩去了。
    回程的时候英子一家依旧是搭韩采薇的车,甫秀花一路上有说有笑的,好像之前和大娘的对话没有发生过一样。
    回到家以后,甫秀花的头一件事就是开闸板卖货,后院交给英子姐妹俩个收拾。
    姐妹俩个点完了锅炉,围着炉子聊天,“姐,你是不是跟高哥好上了?”
    雪珍的脸腾一下就红了,“没影儿的事儿,我一个黄花闺女跟一个二婚的好啥好。”
    “你还记得大姐不?当初大爷让她找个城里的,连对象都托大姑看好了……”
    “找城里的能咋样?城里工人有几个没下岗的。”雪珍说道,“我就想找个爸那样的手艺人。”
    “反正我觉得大堂姐要是听话,指定过得比现在强。”
    “谁知道呢。”
    第23章 困惑
    如果非要在一年四季里排出最讨厌的季节,寒冷恐怖的冬天只能排第二,真正让英子讨厌的是初春。
    气温一惊一乍的忽冷忽热就罢了,最讨人厌的是积雪融化之后瞬间变成沼泽的马路。
    英子家门前的路还好,路基高,年年有人铺沙土,到学校的那条路简直是反人类。
    每次走到学校,英子都有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上学的第一件事不是去教室,而是去水房擦鞋,跟她有同样想法的很多,每天早晨水房那里都挤满了人。
    鞋可以擦,裤脚甩上的泥可没办法擦,只能等干了之后往下搓。
    英子总共就两条可以闭着眼睛祸害穿出去又不至于丢人的裤子,可经不起天天换洗。
    这样的日子要持续至少一周,一周后倒不是路会完全变好,只是会“有道眼儿”能找到踩脚的地方,一蹦一跳的能成功达到学校。
    要是下了雨,时间又会无限加长。
    所以说所谓春雨贵如油是对农民说的,城里人没几个不厌恶春雨的。
    最最惹人厌的是汽车,这种道路情况,汽车简直就是来害人的,好不容易用杂耍的动作走到学校附近还算比较干净的路,看见胜利的曙光,一辆汽车驶过,鞋、裤子甚至是衣服和脸全部完蛋大吉。
    英子在这种天气是舍不得骑自行车的,骑车虽然能人干净了,可车子太脏了,还容易摔跤,最重要的是遇见汽车灵活性差,容易躲避不及,每年都有摔在泥地里,不得不回家换衣服,结果错过半个自习的倒霉蛋。
    这是所有学生的共同烦恼,就连白思莹也不能幸免。
    “我高中一定要去市里念,打死我也不在这破地方呆了。”白思莹一边恶狠狠地刷着白色的旅游鞋一边说道。
    “你不是说不去私立吗?”
    “找找人能进公立,实在不行我在我大姨家住,反正我表姐来年就考大学了,我可以住她房间。”白思莹的大姨就是常给她衣服的表姐的妈,英子没打听她的大姨是做什么的,估计是个有钱的,市里的普通人也舍不得年年过季就大包小包的扔衣服啊。
    “哦。”
    “对了,东岳酒店那个姓韩的,你认不认识?”
    “谁?”
    “韩采薇啊,黑水镇靠山屯的人,我记得你说过你也是黑水镇的。”
    “她是我姐。”
    白思莹顿了大概有两秒,“我妈和我也估么着你们认识,没想到你是姐。”
    “她是我二大爷家的。”
    “她长得挺一般的,我觉得不如你好看,但是会打扮,会化妆……”白思莹说着说着开始四下看了起来,她悄悄把英子拽到了校园里面人少的角落,“你知不知道她和东岳酒店老板的事?”
    “啥事?”
    “她跟东岳酒店郑老板处老铁呗,还能有啥事儿。”处老铁的意思是说他俩有不正当的关系。
    “我不知道。”
    “我跟你说东岳酒店的郑远龙两口子都不咋地,男的假装有学文,会写两笔字整两句酸词儿,私下里可能乱搞了,身边的女人不断,常处的几年换一个,他媳妇也成是不是物儿了,又刁又坏的,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翻脸跟翻书似的,是有名的泼妇,你姐咋那么傻呢,跟他处?”
    等等,这怎么回事?这什么价值观?英子还以为白思莹会鄙视韩采薇,怎么变成了鄙视东岳酒店的两口子?
    “我不知道这些事儿。”
    “这都是我妈说的,我妈听说了之后还觉得你姐可惜呢,你姐长得好看又会说话会来事儿,白瞎你姐这人儿了。昨个儿发生的事估计你也不知道知道吗?”
    “发生啥事儿了?”
    “你姐让那泼妇打了,就在饭时全饭店都是人,那泼妇扯着你姐的衣领子扇了好几十个耳光,还踢了好几脚,我爸当时在场,还帮着拉架了呢。”
    英子心里惦记着这件事,一上午浑浑噩噩的,放学的时候飞快地往家跑,完全顾不得裤子和鞋的事了。
    甫秀花正在食杂店卖货,看见她呼哧带喘的往回跑讷闷极了,“出啥事儿了?”
    “小彩姐让人打了。”
    甫秀花脸上紧张的表情立刻平复了下来,“这事儿啊。”
    “你知道?”
    “你二舅妈的邻居是县医院的,我一早晨就知道了。”
    “她在医院呢?”
    “是啊,在医院住院呢,你二娘过去伺候她了。”甫秀花懒洋洋地站起来,“今个儿中午吃面条。”英子困惑地看着干妈。
    “这磕碜事儿你装不知道就完了,出去可别跟别人乱说,谁问你认不识她就说不认识。”
    “那我们……”
    “你二娘也巴不得我们不知道,我们往前凑干啥啊!瞧你造的,刷鞋洗裤子吃饭!”
    道路渐干之后,英子又开始骑车卖豆腐了,这次她把钱自己揣着,甫秀花跟她要她就跟甫秀花算帐:“咱们家食杂店一天挣……”
    算了两分钟甫秀花就不让她算了,“就你鬼道!就你奸!养不熟的白眼狼,早知道就应该把你送人。”
    “是我姥把我整回来的,你找我姥去!”英子对这种话已经不在乎了。
    雪珍不如英子鬼道,算帐没有英子精,可她也不傻,见英子不给家里钱了,她也不给了,自己整了个存折存钱,甫秀花对她存钱的事儿没说啥,就当她攒嫁妆了。
    采薇的事让英子长时间的陷入了困惑中,她困惑的是白思莹的态度,是整个社会的态度,她偷偷的去过医院,护士们议论起表姐,说得也是白瞎这姑娘了,怎么就不长眼跟了郑老板,那个谁谁跟了那个谁小日子过得美得很。
    是的,关于这件事,“主流”的思想是韩采薇跟错人了,对方太花心不负责任,他老婆太彪悍不讲理。
    听说因为这事儿,东岳大酒店都有可能转让出去,没办法,他老婆的家族太有钱了,根本不在乎这间酒店,在乎的是酒店成了郑老板猎艳的场所。
    五一假期的时候,二娘来家里了,干妈整治了一桌的好酒好菜招待她。
    “都是自家人,这么客气干啥。”
    “没啥,平时我们也这么吃的,就是多添了两个肉菜。”甫秀花把睁眼说瞎话演绎得淋漓尽致。
    这一桌子拉皮肉汆子拌凉菜、肉炒蒜苔、西红柿炒鸡蛋、豆角干焖排骨、小鸡炖蘑菇,还一盘切好的红肠和小肚,除非是这些蔬菜满大街都是稀烂贱的时候,也只有过年过节才会出现在韩家的餐桌上。
    “秀花你炒菜还是这么好吃。”二娘吃了一口蒜苔之后说道。
    “一般一般,不如原来了。”甫秀花给她夹了一块排骨,“你尝尝这排骨。”
    “好吃。”
    二娘吃饭的时候不知道心情怎么样,甫秀花是心情很舒畅的样子,吃到一半漫不经心地提起,“现在这些孩子啊,实在不让人省心,就说我们家雪珍吧,自从说要找对象,媒人一个接一个的上门,对象也没少看,不是她相不中人家,就是人家相不中她。”
    “雪珍还小呢,慢慢挑。”
    “雪彩不小了吧?雪霞也不小了……”
    “唉……”二娘把筷子放下了,“提起小彩啊,真让人上火。”
    “咋地了?她不是在什么酒店干得挺好的吗?”
    “她干得是好,县城里的人谁提起她都竖大姆指,夸她模样长得好,会说,会来事儿,她老板事儿多,经常天南海北的跑,酒店里大大小小的事儿,全靠她帮着张罗,谁知道一张罗张罗出事儿来了,就有那些小人在外面嚼舌根,他们老板娘那败家老娘们,也不调查不了解,别人装枪她就放,正营业时间呢,当众打我姑娘……”
    “有这事儿?”甫秀花很会演啊,眼睛瞪溜圆,狠狠一拍桌子,“这不是欺负咱们老韩家没人了吗?那老娘们在哪儿呢!看我不活撕了她!”
    “她啊?发现惹祸了跑回省城了呗,我听说了就进城了,当时我就报警了!是采薇她老板,提着水果又是道歉又是解释的,我看着他也可怜,采薇也多亏他照顾,这才没继续告。”
    “采薇呢?”
    “她啊?回家养伤了。”
    “她回家了?你咋……”
    “她啊,主意大,悄咕隆冬地在城里买了个阁楼,不大点儿,按取暖面积才四十五平方,实际有九十平,就是举间低点儿。她在那住呢,我陪了她几天,实在憋得不行了,出来溜达溜达。”
    “这么回事儿啊。阁楼不也挺好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