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福今年已经快五十了,如今提起赵大人,还是哽咽起来,看的赵羡词心里很不是滋味。她犹豫片刻,轻声道,“何叔,您往后还是会在这里做活,这牌匾既然过去了,就过去吧。我……我听说了不少赵大人的事,对赵大人甚是仰慕,这块牌匾想拿回去珍藏……实在对不住您了。”
何福一听这话,忙道,“不碍的不碍的,我也就是想留个念想。小赵老板,何福说句僭越的话,刚刚秦大人说的不错,仔细一瞧,您倒真和当年的赵大人有几分相像,虽然长相不同,但感觉就是……就是有点像,也说不上哪里像。赵家是不行了,现在的赵公子,嗐,不提也罢。不过,您也姓赵,往上数一数,指不定还是本家,这南润粮庄若能在您手里发扬光大,也算没有辜负赵大人一番心血。”
赵羡词听得出来,何福对赵大人和南润粮庄感情很深,这也是当初她把何福请来帮忙的原因。想了想,赵羡词问,“何叔,您刚刚说,有一批老伙计已经离开了赵家的产业,不知道您还能找到他们吗?”
“自然能,左右都在南省。”何福说,“这十来年,赵家产业被变卖了不少,老伙计们不忍心看着赵大人的心血就这么被糟蹋了,都纷纷离去。也就是我还守着粮庄,没想到最终还是没能保住。”
赵羡词道,“烦请您回头帮我整理一份名单,我看看能不能把他们再请回来。”
“请回来?”何福很惊讶,却摇头道,“小赵老板,只怕请不回来了。”
“为何?”
何福就道,“赵家产业出去的都是能人,离开赵家自己也能做一番事业。我们这几个老伙计承蒙赵大人当初恩典,都有自家产业,一是现在大家离开后都有自己的活计要做,二则也不想重回故地,徒惹伤心。三嘛,说了您别怪,我们都是赵大人一手带出来的,不愿意给别人干活。其实我……我要不是觉得您有几分像赵大人,又是一个人孤身在此,和当年赵大人白手起家一样的难,我也不会留在这里。”
赵羡词听得呆呆的,没想到这些人竟然对她父亲如此忠心!可是,就是这么一批忠心耿耿的能手,最终还是被赵麒年寒了心,纷纷离开了赵家。赵羡词简直恨得不能把赵麒年暴打一顿!她忙拱手向何福作揖,诚恳道,“何叔,晚辈在此,先谢过您了。”
何福见状,忙上前扶她,“小赵老板,这可使不得!”
“您仁义,见我孤身一人可怜,愿意出手相助,晚辈感激不尽。”赵羡词又说,“虽然赵大人不再了,但南润粮庄还在,不过是换了个名字,现在依然是赵家的产业。就像您说的,我也姓赵,往上翻几辈,指不定就和赵大人是一家人。咱们做生意的,除了利字,也讲一个诚字,福隆楼眼下正需要您这样经验丰富又有诚心的人呐!”
“这——”何福有点为难,他本意是帮这位赵康公子搞完开张的事情就走的。正打算明日辞别,谁曾想今晚小赵老板就说了这样的话。而且,何福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看花了眼,他总觉得能从赵康身上找到当年赵大人的影子,所以才小赵老板小赵老板的叫着。此刻见赵康如此诚意十足,便叹气道,“就算我愿意留下,其他人您也未必请的来。”
赵羡词听见这话大喜,忙道,“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何叔,您尽管把名单给我,待此间事告一段落,我便依次去拜访。”
何福看着这个双眼明亮的青年,发现自己总是开不了口拒绝他。赵康虽然没有赵大人模样好,甚至比赵大人要显得文弱许多,但有了赵麒年常年荼毒的对比,总让何福觉得尤为顺眼。尤其那双眼睛——真的和赵大人太像了!像到让何福几乎不能拒绝他的恳求。
赵羡词大喜,特地为何福叫来马车,亲自将人送了回去。何家的位置距离淳安街有点远,几乎到了南省外围,但却因此离淳河边赵羡词的院子近了许多。
何福的女儿何薇正提着灯笼,在家门口翘首以盼,等着爹爹回来。远远地,何福看见了,不好意思地对赵羡词道,“说来惭愧,老朽有二子一女,两个儿子早已成家立业,唯有小女是老来得子,现在才十七岁,本该出嫁的年纪,却因为她母亲不舍得,至今未嫁。让您笑话了!”
赵羡词笑道,“我看何小姐风华正茂,守在你们二老身边,正是孝顺,令人羡慕的紧呢。”实则她是不忿女子十六未嫁就成了老姑娘,如果超过十九岁还没嫁人,每年还要给朝廷交人头税,这样一来,未嫁的女子就成了家里的负担,因此姑娘们都是早早在十三四岁就嫁了人。
何福闻言,神情就显得柔和许多,“早些时候,我家婆娘还说,如果您不嫌弃,愿意将小女许配给您。不过现在看来,倒是婆娘多事了。”
赵羡词脸上的笑容就有点僵,还是温声道,“何小姐秀外慧中,以后定能找到如意郎君。”
二人说着话,已经到了何家院门前。何薇高兴的过来迎接爹爹,一眼看到旁边的赵康,急忙顿住脚步,霎时红了脸,行礼道,“见过赵公子。”
赵羡词就停下来,对她礼貌地点点头,才对何福说,“那何叔,时间不早了,家里人还在等我,我就先回去了。”
虽然步伐走的很稳,但赵羡词额头却有点冒冷汗。即便夜色下看不清,但何薇见了她时,瞬间变得羞涩起来,说的话都带了三分羞涩三分克制,还有一些藏都藏不住的雀跃。这模样,让赵羡词惊出一身冷汗。她知道闺中女子不常见外男,万一见到一个相貌不错的,就极易动心,这原是常见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