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那是个淡黄色的鸟窝,也比自己来得堂皇,来得名正言顺。
如果时钟回拨,回到答应宋柏成的那一刻,付出任何代价他都不会重复当初的决定。杨易木从不敢细想,但每每无意想到,心尖都像浸在苦瓜汁水里,飘飘摇摇一个曾经。
谢延初那时并未表白,两人的心事都各自深藏,杨易木以为,自己可以忍受撮合谢延初和宋柏成的阵痛。
决定了退出那就把那点暧昧彻底舍弃,不开始,不关注,不前进一步,哪怕代价是后退千倾。
可……情动时最不该纵容,连一点点放松都不能有。
轰隆隆的雷雨炸响在窗外,吹动帘幕微微浮动,气氛和医院的最后一夜一模一样。
宋柏成又来了。脸上还带着未卸的妆,眼尾线条慢挑细长,猛一看,却和杨易木一模一样。他这是动了几次刀,把自己整成杨易木的模样?如今杨易木已身败名裂,整成他的样子又有什么好处?
“老谢现在公司不景气。他自己可以一天只吃一顿,能省一点是一点。对你?他恨不得把最好的都弄过来摆在你这张小破桌子上。你能做什么?躺在这儿,跟个植物一样,真是让人反胃。”
那话语像尖利的锥,让杨易木如躺针毡。
“实话告诉你。我没你想得那样喜欢谢延初,我只是讨厌你。”
“我宋柏成平生最烦你这种人。身在福中不知福。”
“要死怎么不死的干脆点?活没活出个头绪,死也死不出个人样。我还真瞧不起你。谢延初这眼一瞎就是这么多年,说不定是你上辈子修来的福气。可惜啊,都被你糟蹋没了。”
“对了,很久没照过镜子了吧。啧,你是不知道你这脸。”宋柏成嗤笑,杨易木的脸在顶灯过强光线的照射下显得更加苍白可怖。
那道新鲜的伤疤是谢延初给他刮胡子,用刀片不够熟练,不小心割破的。
如果不是那枚一次性刀片,杨易木还不知道谢延初已经被自己拖累至此。
如今有谁还用刀片刮胡子啊。
光是想想谢延初在他看不见的地方遇到的种种窘迫和困境,杨易木已经自责到无以复加。
宋柏成撩起那条被子,另一只手拿着的手机也缓缓随着动作往上拍,“看看你现在的尊荣。我要是发个秒拍到微博上,你当初的那些真爱粉,会不会因为你这狼狈样来点同情?还是觉得你活该呢?”
拍到一半,宋柏成的手机突然响了,他放下杨易木的被子,“周岁?”
杨易木清楚地听到老周急躁的声音,“跑哪去了?不是说了今晚颁奖典礼不许迟到!”
“还有十分钟呢,我这就去了,急什么急……”宋柏成说着,又看了杨易木一眼,“得,你就在这装死吧。我得去领奖了。”
随着门把手一起滑下的,还有杨易木眼角的两片湿润。
第35章 掉马甲了
“听话,睡会儿,等你醒了,睁开眼睛就能看到我。”谢延初低头在他额间一吻。
杨易木乖乖闭上眼,密长的睫毛轻合,一丝求生意志也无。心想,再见到,那只有来世了。
“难受……”杨易木蜷曲成一个痛苦的角度,无意识间,冷汗出了全身。
“木木?木木?”熟悉的声音把杨易木从梦魇中带出来,坐在床边拿着温毛巾给他擦汗的,除了该在云南拍戏的谢延初,再无其他。
“你怎么回来了。”杨易木接过毛巾自己胡乱擦了擦,觉得身上有些湿黏。
谢延初眸间起了一瞬的火,语气也重了不少,“我走前说过什么。你就把自己照顾成这样?人不人鬼不鬼,连睡觉都不让人省心!”
“谢延初,有个问题,你一定如实回答我。”杨易木看着谢延初的眼睛,眼底是一片严肃的清明。
“我从没对你说过谎,上辈子这辈子下辈子都不会。”谢延初话里话外仍带着不满,“不像有些人谎言缠身,大事小事都做不——”
“你也是重活一世么。带着上辈子的记忆?不然你怎么能做出我以前喜欢的糖醋排骨?为什么那么排斥宋柏成?你告诉我实话,我憋不住了,再不问出口我就疯了。”
“是。”谢延初毫不犹豫。
杨易木做好了被他摸摸头说上一句‘你是睡懵了吧’的心理打算,正在搜肠刮肚地想以前遗漏的种种细节,却被从天而降的一枚定时炸弹炸得不分南北。
“我该说点什么?”杨易木想努力笑一笑,眼泪却先出来了。
“什么都不要说。我都知道。”谢延初用指腹擦掉杨易木眼角的湿润,一下下拍着他的背,语气轻缓安定。
“我不明白。”杨易木把他的手拉下来,冰冰凉凉地握在掌心,“为什么不早告诉我?每天看着我小心翼翼地应对身边的一切,我过得时刻像绷紧的弦,每天都在纠结是毫无芥蒂地爱现在的你,还是再死一次,说不定能见到那时的你……”杨易木在他怀中崩溃失声,“我什么方法都想过什么路都想试着走,你是在惩罚我是么,到现在你罚够没有?”
“还不知道。”谢延初长手长脚,习惯性地把他凉如冰的四肢圈住,又拉好被子。
杨易木陡然陷入一个温暖的环境,身体难以控制地不现实地发飘。
“你什么时候重生的?”
谢延初笑,“给你塞牛奶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