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彻坐在最后一排,他右边有个靠窗的座位。毫无疑问属于兰笙。
兰笙和杨彻在一起有些铁律——菜心是兰笙的,菜梗是杨彻的;床里是兰笙的,床外是杨彻的……总之,好的都是兰笙的。
有男生要杨彻让一让。
杨彻:“位子上有人呢。”
那男生下了车就念叨,“哪里有啥子人哦?”
“我看到他里襟露出来的衣服了。”女生露出心有戚戚的表情,“四院的。”
四院是最大的精神病院。
可见,这大叔,不是疯了,就是痴了。
杨彻一站站数着,怕坐过了。他斜斜地向右边靠过去,“十七站啊,别忘了叫醒我。”
“CUT!”大王导仔细来回看了遍,“过!”
电影缓慢拍摄,杨易木无聊,申了个微博,名叫‘三次元研究院’,上来便爆了许多重口大料。和不明就里的网民掐个昏天黑地之后,杨易木意外成了个网红,迅速拥有了第一批黑粉。他很愉悦地在备注一栏写上了——胸中自有沟壑,笔下罔论节操。
与此同时,杨爸杨妈跟杨易木交代了个惊天秘密。龙东强是杨爸刚转业时开的,后来杨爸找到了工作,就转为幕后老板了。现在杨爸杨妈因为儿子有出息,学了工商管理,打算把龙东强第十家分店交给他放手去干,地址让杨易木自己定。
杨易木被天上掉下来的大馅饼砸得面色恍惚。任谁都想不到一向节俭的父母居然悄无声息的开了家那么红火的饭店,而杨易木自己从下岗工人和早退女工的孩子,摇身一变,成了千万小开。
谢延初不知道他在忙什么,问他他就只说是秘密。终于某个午后,谢延初问,“想吃什么?哥带你去改善伙食。”
不在状态的杨易木:“想吃你。”
谢延初:“……”
哪怕知道这个人平时总是无害地瞪着大眼睛,脸皮忽薄忽厚,演戏却实在厉害。可谁让杨易木是谢延初心里困囿湖海的那点温柔。
那快要溢出来的爱啊,半分也做不了假。
第25章 落子不悔
杨易木平时有课会回去上课,不要紧的公选课就逃掉,过来陪谢延初。这时的谢延初状态是最好的,拍戏NG的次数也少,以至于到后来,导演一看到杨易木就暗暗松了口气。
对着一个非剧组成员、非演员的大学菜鸟产生这种心理难道不是很奇怪么。大小王导都懒得想原因,心思都扑到拍戏上去了。
今天立冬,是黄道吉日。大王导对这一幕把关很严,小王导也觉得很有压力。如果每部电影都有自己的灵魂,《十七站》的灵魂就在于这一幕。
观众从杨彻上公交开始,觉察到杨彻是个疯子。爱人兰笙去世之后,他一直以为兰笙还在,对着空气手舞足蹈,十足的有病。他说的带兰笙回家,可是,不但那个所谓的家早已不存在,就连兰笙都早已魂归九天。
其实到最后,伴着京剧《红灯记》里面的选段《我家的表叔》在电影每个关键时段的响起,真相被抽丝剥茧地揭开,原来,杨彻十几岁时进梨园拜师学艺,却不知被谁在登台的鞋底抹了油,结果就是栽下舞台,腿瘸了。
“没有大事不登门,虽说是虽说是亲眷又不相认,可他比亲眷还要亲……”杨彻爱戏成痴,知道不能再演戏之后,慢慢有了臆想的毛病。平时仍爱哼小曲儿,没人听他就哼给兰笙听,别人不喜欢,兰笙喜欢,有时还跟他一起唱两句。
可按理说,兰笙这个人,杨彻根本就不认识。
在影片的最后,观众都以为兰笙是杨彻幻化出来的人物。可最终却来了反转,杨彻在第十七站停止了呼吸,靠在“兰笙”的肩上。发现他的异常后,大声呼救的却是真正的兰笙。
最后一幕是当年的排班表,一群新来的小演员的名单里,当年害他掉下舞台的那个凶手,名字就叫做兰笙。
或许是因为杨易木过来镇场子,谢延初这一幕居然一遍就过了,拍完之后再补几个镜头,剧组就没谢延初什么事了。
时间缓慢又快速,影片杀青,学校放假,二零零七年也到了末尾。年底的北城裹着层层冷雪,冻得人不愿出门。有些古老的巷子内,高墙上的飞檐沿着路挂了整整一长街的冰凌。
杨易木窝在沙发里,手里拿着遥控器不停换着台,问坐在一边给他削苹果的老杨,“为啥一直骗我咱家没钱。”
杨爸:“啊,这能叫有钱?你这孩子咋这么没追求呢?”
杨易木:“……起码能给我买辆山地车呗。”
杨爸:“啊,你没说过你想要车啊,我看你骑我那辆凤凰不是挺好的嘛?走走走,现在买去。”
杨易木:“我以为你下岗了,我妈早退了,咱家没有钱……”
杨爸:“对啊,没错啊,我是下岗了,你妈是早退了,没错啊!”
杨易木:“那你没告诉我家里还开着九家饭店呢!”
杨爸:“嘿嘿,这不告诉你了么。第十家好好干啊傻儿子!”
杨易木:“……………………”
杨易木是个坐不住的,用他曾在东北部队待过一阵子的老爸的话来说就是‘这小子就喜欢撩闲’。
现在杨撩闲就在巷子里来回踱步,等着谢延初出现。
他裹着个纯白的大羽绒袄,里面是杨妈妈给改了改袖口和下摆的母亲牌灰色针织毛衣。杨妈妈在家运针如飞,几根秀雅的手指不断加针,左手带线,把原来的局部样式大幅修改,从元宝针改成了双板提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