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试的地点就在山下新建的摄影棚内,杨易木拉着谢延初一路狂奔,大风刮过后,山上消失了两名犀利而凛冽的男子。一大片绿油油的合欢木从身边呼啸而过,谢延初牵紧了手中的小爪子,怕他一个激动倒栽葱刺溜一声滚下去。
摄影棚里有不少穿着奇装异服的群众演员正蹲在地上吃油粑粑,一字儿排开,秀出了容易满足的新高度。王安正叼着烟在跟摄影师沟通镜头问题,一回头看到两个小年轻戳在面前,呲着嘴笑了,“来来来,屋里说话。”
杨易木相当无语,那叫屋么,连个棚都不算,帐篷还说得过去。不过能拍出好电影的导演就是好导演,别说敞篷,就算黄土高坡也得去。
《暗崖》讲述的是一段快意恩仇的武林□□,百花门门主秋水的儿子秋孤行在百花门倾颓之际仗剑出游,一路上从开始的不知世事到最后的历经万难沧桑百转,途中结识了几个朋友,有行事诡谲的风无涯,妙手神偷伊千千,结下难以割舍的情缘。
一直陪伴着秋孤行的,是跟他一同长大的擅长插科打诨的竹心。竹心忠心护主,在秋孤行卷入风无涯和伊千千的恋情间,阴差阳错被两人误会和排斥时,是竹心始终开解和劝慰着秋孤行。
而就在秋孤行离真相越来越近时,惊天的秘密却正在绝情崖底等着他。视为生死之交的竹心实则是魔教之子,当年的百花门灭门惨案,竹心在其中的作用举足轻重,当晚百花门的迷迭香就是竹心加入酒中,给魔教提供了可乘之机。
是为仁?是为义?秋孤行手中握着那柄断情剑,娘亲早已作古化为黄土一抔,兄弟和最爱的姑娘远走他乡,现在就连唯一的挂怀,都被证明是他最该手刃的仇敌。
谢延初要试镜的就是其中最难以发挥的一幕,和竹心撕破脸的一场戏。
饰演竹心的是正当红的一个清俊小生,由于档期原因还未进组,王安皱着眉想了想,把目光投向杨易木,殷切道,“小伙儿,既然来了,不如就送佛送到西?”
杨易木对剧本可谓烂熟于心,能不熟么,前世他就是那个背叛了秋孤行的竹心。这个角色就算不是深入骨血,起码作为杨易木对电影圈的第一次试水,在他心中起的作用只有他自己明了。
十五分钟的准备时间,杨易木和谢延初商量了一下,便由着化妆师给他们上了妆,带了头套。穿上古人衣袍的两人有种仙风道骨的侠气,从更衣室出来时,惊呆了一群化妆小助理。
进棚前,杨易木拍了下谢延初的肩,谢延初微微侧了侧头,听他在耳边说道,“你就是秋孤行。”
移情作用?谢延初摸摸耳朵,笑了。再抬头时,目光中带了一丝陌生的憎恨。杨易木也换了一种精神状态,整个人显得更加无辜而单纯。
“风啭晨昏三两声,南城日落北城倾。”秋孤行轻声读出手里淡黄色绢布上的诗句,攥着绢布的指节被用力握得发白,眉目间皆是凛然恨意。呵,当初手把手教他识字,一笔一划让这个黄口小儿慢慢变得知书达理,甚至教他娘亲最爱的诗!现在摆在眼前的证据却在嘲笑着他自己!
竹心跪在他面前,迷蒙了一双泪眼,糯糯开口,“阿行……”
“阿行是你叫的?”秋孤行冷笑,声音渐渐如死灰,一字一顿,“你也配。”
“主人。”竹心眸子敛了敛,咬唇唤了多年没有称呼过的名。
秋孤行却是暴怒,拔剑对着竹心,却终究偏了剑锋,只削断了他的青丝,“主人?你可曾有一刻把我当成主人?百花门对你就算没有养育之恩,我娘难道哪里亏待过你?这么多年的相处都是假的吗!值得你为魔教做出这等逆事!”
竹心披散着头发,几缕发丝沾了泪,凝在脸上,越发显得清秀可怜,“主人,竹心知道错了,你不要丢下我……”
那时候……竹心的话哽在喉间,说不出。当时若不为魔教做事,他不但无力保护百花门,就连一起长大的小主子秋孤行都护不住。两相权衡,他也是实在没有办法了。
可是解释又有什么用呢?几百条人命,男女老少,熟悉的陌生的,一晚上尽数血流成河。恨意早已深深埋在秋孤行的心里,这么多年,合着血液一起长成了参天大树。
动一动,那都是要命的。
“算了,你走吧。以后再也不要出现在我面前!否则,我不会留你这条贱命!”秋孤行摔了剑,眉梢带冰。或许就应了他的名字,孤行孤星,始终只适合一个人。
“主人,竹心想陪着——”
“滚!”这是多年来秋孤行第一次露出嗜血的面容,他一向把恨意掩饰得极好,只等寻到仇人尽数爆发。可是没想到,最后要寻仇的,却是最不想拔剑相对的人。
那就走吧,越远越好。再也找不到,或许用一辈子的时间,可以忘记那段刻骨铭心的仇恨,直到相逢不相识,尘面鬓霜。
竹心膝行几步抱住秋孤行的大腿,期期艾艾地,“主人!”
他还是不舍得走……他要是再走了,小主人该多么孤单。秋孤行内心烦躁,抬腿时运了内力,当脚踹在竹心胸膛上。竹心被踢飞一丈远,死命咳了几声,把血沫咽回肚子,又要爬回去死皮赖脸地要留下。
窗外突然有了异动,竹心陡然变色,低声劝道,“主人,魔教他们来了!你快走!我在后面掩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