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克慌不迭点头。
柯克的母亲颇受尊敬,兰斯的机甲受过她几句指点,有了这一层关系在,兰斯的神情和缓不少,消融了隐约之中高高在上的气质,温和道:“你跟我来吧,工具不在这个房间。”
柯克讷讷跟上兰斯的脚步,强迫自己不分出任何多余的眼神往深棕色衣柜那儿去看,生怕自己的举动令兰斯多心,压抑住土拨鼠尖叫的冲动,僵着脖子内心里闪过无数个想法无法宣泄。
脚步声离开了。
时周松了一口气,肩膀肉眼可见地塌下来,一扭头撞见司凛若有所思的黑曜石一样的眼眸。
“你很怕被兰斯发现吗?”司凛问他。
时周理所当然地点头,以他和司凛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样子,怎么可能不怕被人发现呢,哪怕他们有多光明正大,一打开柜门也是鬼鬼祟祟的样子。
不过时周听到的重点是“发现”,司凛听到的关键却是“兰斯”,他又不自觉地摸到了自己的口袋里。
时周不明所以但瞧着好玩,司凛的口袋里肯定藏着他一贯带在身边的魔方。他老早就观察到了司凛的魔方,但不知道它具体对他有什么意义。
“出去吧。”时周蜷缩久了,四肢施展不开有些难受,更别提比他更加高大的司凛了。
司凛往外推门反复好几次,无奈道:“落锁了。”
今天究竟是什么运气。
柯克匆忙关门的同时居然还贴心地给锁上了,真是个小机灵鬼。
时周小小“啊”了一声才反应过来,好笑地试探性伸手估量着分量,朝司凛嘱咐道:“你往后挪一点。”
一使劲,锁头破开,门微微变形,时周率先钻出来,眼睛一时因为从黑暗到光明而无法适应沁出了几滴眼泪。
司凛回头神色古怪地端详了一会儿充满暴力美学的破坏现场,抚平衣袖的皱褶,他的手腕处因为时周乍然一捺的制伏竟然隐隐现出了淡淡的淤青。
他知道时周体力强悍,但没有料到竟然他力气大到了这样的地步。
“那个口音奇特的应该是虫族。”司凛微微低头看他,眼神中闪烁着光,“另一个,你认识吗?”
司凛和虫族打的交道太多,几乎算立马认出了虫族说帝国话语时因为母语而含有的无法掩饰的虫啮特殊音调。
“你试探我做什么?”时周完全不见柜子中的一瞬心慌与气乱,懒洋洋活动着筋骨,“我不知道。”
“好。”司凛不再过多追问。
嗅一嗅空气里微不可察的血腥味,时周提醒:“你的伤口又裂开了,记得上药。我先回宴会了。”
他不急不慌地走开,带走一丝草木的香气,等消失于司凛视线之后,单手不自觉搭上了喉结。沉沉浮浮的光中秘密谈话的那人,高大修长的身材,和那一声咳嗽……
像极了最近又旧伤复发的珀西。
为什么会跟虫族有联系,还是在皇宫里。
珀西碧绿色的眼睛浮现在心头时露出野心冷漠的目光,又顷刻间碎开。
不要多想,时周告诫自己。至少有些事不敢确认之前一定要选择明哲保身,哪怕是司凛,他也没办法交托百分百的信任。
皇宫说大不大,说小竟然能够小到这种地步。
庭院深深,刚刚离了闹鬼一样忽然把所有人聚集的房间,绕过烟波浩渺的人工湖,碧绿树梢掩映下背靠玲珑精致的假山,人影晃动,分明是一到皇宫便匆忙去忙碌的时清的身影。
从他的视角望去,对话的两个人的大半个侧面统统露了出来。
站在时清对面的应该是个老迈又权势极重的人。
时周觉得那个人有点眼熟。
不知道时清说了什么,那个老人忽然震怒,钳制住时清的下巴,年迈的声音如同雷暴,恶狠狠的威胁和嘲弄:“你只需要听话,不需要在我面前耍弄那些小心思。”
时清的脸被狠狠别到一旁,踉跄几步,刘海遮住了他的眉眼,也遮住他脸上的狼狈。
时周用复杂的眼神驻足片刻悄声离开。
如果让时周去形容对于时清的感觉,他同样会觉得十分复杂。
好像什么样的句子都没有办法概括清楚。
和这个便宜弟弟这么多年的相依为命是真,金三角每天的朝不保夕是真。系统根本不可能给他任何护身符,他和时清彼此搀扶着跌跌撞撞走出了无数次的混战。他救过时清,可时清也护过他。帝都的日子,他能察觉时清手染鲜血的时候有意避开他不愿让他知道,他们彼此互相消磨着经历过生死的感情,最终淡的只剩下一缕烟。
求仁求得,那是时清自己选的路。
时周不知道,他转身的时候,时清似有所感,微微侧脸望了他的方向一眼,眼中似乎无穷无尽的森然与幽寂。
像一个没有感情的人偶。
时周重新回到自己的小角落里,失去看人看风景的心情。
约莫半个小时后,柯克一副劫后余生的样子,见到时周后猫着腰快速奔跑过来坐到他身边,心疼地拍着长袍上的脚印子:“我从来没穿过这样的衣服,一路上踩了自己好几回了。太子殿下积威深重,我的心都快跳到嗓子眼了。”
“怎么也来参加了?”时周替他斟了一杯茶,他俩之前没有串通过消息,现在能遇见也算缘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