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扣儿隐约意识到了什么,他小声问:“是不是仗打过来了?”
“没到海城。”岑尧淡淡道:“但是得去拦了。”
“谁去拦?”小扣儿这样问,但心底也差不多有了答案。
“我。”岑尧说。
小扣儿心底的不舍这才变得更具现化了,他忍不住道:“怎么不是林祺呢?”
大约是跟着岑尧的时间久了,再说起那位昔日威名赫赫的林大帅,小扣儿已经没什么害怕的感觉了。
岑尧抬手抚了下他的头:“林祺太过无能,割据一方做个军阀,倒也混得。但他没有肝胆,没有脊梁,站不上护家卫国的战场。”
小扣儿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干巴巴地应了声:“哦。”
打仗、军阀,原本应当是离他很远的。
他自幼对这样的局面,便只有一个印象,那就是会吃不饱。
“东西已经为你收拾好了,你随我去一个地方。”
小扣儿也只干巴巴应了声,然后跟着岑尧下楼、上车。
他们的车很快驶出了海城。
岑府的下人自然没能见到岑尧的面,就这样灰溜溜地回去了。
岑老爷咬紧了牙:“你说看着四爷的车走了?”
“是、是。”
岑老爷气得捶桌:“他,他是不是一开始就没打算帮扶家里的商行?现在还说走就走?”
岑老爷心下慌乱,直觉这是岑尧带着那小戏子跑了。
日军快打过来了。
岑尧都吓跑了!
岑老爷自然是待不下去了。
他匆匆请了佟老爷来,要将商行变卖给他,然后就准备带着金银,再带上岑青元,想办法出海去避难……
佟老爷不知就里,还老老实实接下了商行,只当是岑尧的意思。
就在岑尧走的第二天一早,岑老爷也带着岑青元上了路。
岑青元虽然腿废了,但总能传宗接代的。
于是岑老爷想想,一咬牙把芸儿也带上了。好歹是拜天地了,别的不说,到时候总能给生个孩子吧。这一路上兵荒马乱的,大家千金还未必愿意跟着一块儿走呢。
他们眼睁睁地看着海城渐渐远去。
岑青元高兴不起来。
他觉得自己真像是岑尧口中的废物,到头,商行没了,岑府没了,只能这样逃亡……
芸儿更怕得要命,在一旁默默流泪。
她觉得岑老爷脑袋被驴踢了,为什么非得走?这时候难道不该牢牢扒着岑四爷的大腿吗?
越想,芸儿越觉得愤恨。
他们走也就罢了,还非要带上她!她如今才不想嫁给岑青元!
许是芸儿表现得太过明显,岑青元转头瞧见了,当下一怒,抬手甩了她一巴掌。
二人竟是又吵了起来。
岑府得了消息,其他人自然也得了消息。
大家正惶惶不安,想着岑四爷是不是跑路了,这海城失去了防御,他们该如何是好的时候……
海城的城门关闭了。
岑尧手底下的士兵将海城围了个水泄不通,不,准确来说……
“岑四爷的手下已经将海城防御起来了!”常胜的手下传回了消息。
常胜也忍不住疑惑:“那四爷为什么在这时候离开海城?”
那手下也纳闷呢,直说我去打听打听。
其实倒也不需要如何打听,因为岑尧手底下的人根本没打算隐瞒。只不过小半天的功夫,海城的人就从他们那里得知,岑四爷此行离开,是带“未婚妻”去见他那位做大帅的义父去了。
他那位义父身处越城,不比海城。
海城临海,是外敌来袭必争之地。而越城则安全多了。想必也是要顺便将心上人送到义父那里去庇佑起来,免得见了炮火。
常胜听了消息后,都忍不住感叹了一声:“……这么个冷淡倨傲的人物,待心上人倒是好得要命。”
说罢,常胜突地脸色又一变。
手下在一旁看得疑惑,问:“大哥,怎么了?”
常胜紧抿了下唇,眼底满是惊骇:“……岑四爷,太狠了。”
“什么?”手下更疑惑了。
常胜倒也不吝为他解惑:“岑尧一走,最慌的是谁?”
手下想了想,说:“应当是岑老爷他们吧,毕竟靠山走了……”
“是啊。所以岑四爷前脚一走,他们后脚必定不敢多留,比寻常人还要慌张三分,会拼命去追上岑四爷的脚步。若我没猜错,岑家人应当出城了。然后四爷手下的士兵就将城门关了……”
手下还是没能听明白,心说这跟狠不狠有什么关系呢?
“你忘了那岑青元和那位小扣儿,不,那位王少爷,之前有过什么关系了?”常胜斜睨手下。
手下一惊,终于明白了。
手下喃喃道:“那位大少爷可是被迫和一个丫头拜了堂,全城都看了笑话。这还不够吗?”
“这是故意引岑家人出城,再关城门啊!”
常胜点头:“是。四爷送完人,应当就会回来守城。他会护住整个海城,但要庇佑这座城,自然也会庇佑城中的岑青元。而他……要岑青元自己去死。”
常胜说着,自己都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他弄死自己的兄长,将来却不会有任何人发现,更无人会去指责他不讲血缘亲情,罔顾道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