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这话的时候,祝斯宁听见不远处的徐家人不轻不重地哼了一声。
徐祭酒倒是镇定,一直在闭目养神。
就是头上的汗有点多。
祝斯宁朝身边宫人招了招手,宫人立刻会意,躬身退下找到负责茶水的管事。
“殿下来得晚,见大家都晒着大太阳等他,心有愧意,所以将他从宫内带来的茶分予大家解暑,”宫人特意加大声音,恰好是周围一圈人能听清的音量,假做叹息,“这些宫内御膳房的点心是殿下特意带来给诸位儒生的,原本就是为了等这个做好才晚了些,早知道就不用特意准备这么久了,太浪费时间了……”
祝斯宁绝对是场内最醒目的存在之一,原本就有不少人暗暗在关注他,见他支使宫人都伸长脖子看他要做什么。
这场辩论除了各方学者大儒,亦有白身,入朝为官的还不到一半,更多的是还不曾见过祝斯宁,从后面看过去,只能看到他被一群人围着,剩下乌黑的发顶,还有素白的玉冠。
现下听说他特意带了吃的来分发,一下子对他改观不少。
萧逸明先提出问题请在场的人思考,而后开始阐述这些日子的读书心得与明悟的道理,自然,这些心得与徐祭酒的学术观点有所冲突,很快就引起讨论。
于是徐祭酒也上台,开始一一反驳萧逸明的观点,两人你来我往,除了偶尔喝点茶外没有半点停歇。
全程祝斯宁除了喝茶吃点心,都是一脸迷茫,偶尔萧逸明瞥过来,努力振作起来装作在听。
今日为了赶这场辩论,他还特意早起了,虽然还是没有宗启颢早,但也是很难得了。
因为起得太早,又一路颠簸,最后再加上台上徐祭酒与萧逸明引经据典,说的每个字他都懂,但是连起来什么意思完全不知道的语言,很快,祝斯宁就被催眠了,头一点一点的开始打瞌睡。
台上的萧逸明声音稍稍停顿了下,没有引起台下其他人的注意,倒是与他辩论的徐祭酒察觉到,眯着眼迎着大太阳望向台下,只觉得下面的人太多,他看着都出了虚影。
“父亲!”
“老爷!”
被几个急促的声音一惊,祝斯宁睡意都没了,忙睁开眼:“怎么了?”
他身边的宫人答道:“徐祭酒晕过去了。”
徐祭酒一晕过去,徐家人便着急地冲上去,还有的想要抓萧逸明来理论,于是萧逸明带来的人跟着上场护主人。
两方发生争执,自然就有劝和的人,其他来看辩论的人一个个出场来当和事佬,台上一片混乱。
而坐在最前排的祝斯宁同样受到波及,他身边的宫人守卫不知是该进还是退,原本空出来专门给祝斯宁的地方逐渐缩小。
不过一闭眼就变成这样的局面,祝斯宁眨了眨眼:“我觉得……”
守卫连连喝声,让其他人冷静下来,然而根本没人听,宫人也跟着加入,压根没听清楚祝斯宁在说什么。
环顾全场,没事干的只剩下祝斯宁一个。
他捧了一杯茶,喝下半杯醒神顺便润润喉咙。
“我说,时间是不是要到了。”祝斯宁拉住一个宫人,压低声音,“现在这样,我觉得……不用了。”
宫人:“殿下您说什么?”
其他声音太大,完全盖过祝斯宁的声音,偏偏他又不能大声说。
祝斯宁:“来之前,我说的事,你们忘了吗?”
宫人一个激灵:“没忘没忘,怎么敢,只是现在这样,是不是要取消比较好一点?”
祝斯宁:“所以我说让他们不要来了,不需要了,想办法出去通知一下。现在什么时候了,到约定的时间了吗?”
“现在……”宫人略略一估,“好像差不多到了,来不及了。”
祝斯宁:“……”好了,他知道了,接下来还会更加混乱。
坐在座位上,祝斯宁很冷静地数着时间点:“三,二,一——”
没到。
再数一次。
“三,二,一——”
这一次,刺客如约出现。
锋利的刀身在阳光下愈发雪亮,宫人适时地尖叫起来:“有刺客,护驾——”
摔了一个杯子努力配合,祝斯宁坐在座位上看着其他人慌慌张张地到处乱跑,漫不经心地想,虽然有点浮夸,不过这么混乱的情况下,能骗到多少是多少。
就算这个主意有点蠢也没关系,反正辩论结束了。
看到徐祭酒忽然倒在台上的那一刻,萧逸明瞳孔一缩,心底生出从未有过的恐慌,还没等他理清楚情况,又忽然冲出一伙冲着祝斯宁来的刺客。
手无寸铁的书生惊惧不已,一听有刺客就慌了神,四处乱跑,还有些腿软了走不动,干脆原地尖叫。
萧逸明推开人群,冲到祝斯宁面前:“殿下,没事吧?”
祝斯宁指了指自己座下的轮椅,提醒道:“我哪儿也去不了,刺客长什么样也没看见,还是快点让这些人走吧,越来越乱了,很容易发生踩踏事故。”
“是,殿下说得是。”萧逸明连声应下,叫来下人速速安排。
守卫已经和刺客纠缠上,刀剑铿锵不断,守卫和刺客边打边退,祝斯宁离得远看不太清楚,倒是看见跟前一个书生两眼一翻,和徐祭酒一样晕了过去。
祝斯宁:“……”可算碰到比他还差劲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