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该干干净净的了结,可就这么一点不公平,像扎在他心里的刺,让他没法坦然地跳下去。
“顾培风!”
猛地听到自己的名字,顾培风下意识回头应声,看到易燃朝他大阔步走着,“你果然叫顾培风。江逝远——是你的假名字吧!”
“你别过来!”
他的接近让顾培风立即警觉起来,下意识朝崖边退了退,一些细碎的小石子滑落,叮铃哐啷地朝山谷下面坠。
石块坠落的声音,一波三折滚了很久,回音越滚越大,几十秒后才到底。
乖乖。易燃后背惊起一阵白毛汗,这鬼地方,底下是有多深。
“我问你,你个小毛孩——你到底想干嘛?”
他还想再说教几句,忽然发现顾培风的眼圈,是红的。
顾培风低头:“这跟你没关系。”
“还真就和我有关系!”易燃朝他骂,“我这条命是你捡的,你现在好歹算我半个救命恩人,你是不是想跳崖,是不是?我跟你说顾培风,你丫敢跳,我就敢跟着跳下去,买一赠一,他妈的……”
顾培风差点被他气笑了。
买一赠一什么鬼。
易燃还站着骂骂咧咧:“一路上你挺能啊,不让这个死不让那个挂,问你啥你苦大仇深一句不说,合着你自己想好要飞升啊——我跟你说,你丫就一凡人,跳下去也升不了仙,赶紧拾掇拾掇,过来!”
顾培风冷着脸,没接话。也没听他的朝前走。
估计这人吃软。
易燃琢磨着,换了个劝法:“哎,小朋友,我说啥事儿不能好好商量着来啊,干嘛死啊活啊的走极端啊,我说你也没多大吧,真就……至于么。”
“别劝了。”顾培风打断他,“你根本不知道原因。”
“我不知道?就那个,那什么‘云’是吧?你们这帮小年轻……嗨!”
易燃摇摇头:“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枝花。你长得这么俊,说不定钓个康巴妹妹回去呢,至于么哥,情圣啊?”
顾培风简直懒得理他。
就这会儿功夫,易燃给他三妻四妾都安排好了,还拍胸脯保证,只要他不走极端,跟着易三少爷去京城,保他吃香的喝辣的,过的哈哈皮皮。
顾培风给吵得头疼。
这时候叮当也跟着下来了,讪讪说:“小帅哥,你……你……何必呢这是。”
她忽然把头发拢到耳后:“要不,你考虑下我呗,我不介意找比自己小的——”
顾培风简直无语凝噎。
叮当还在那边自说自话,说你喜不喜欢姐姐型的啊,姐姐肯定照顾好你。另外一姑娘就跟着狂点头。
小北也跟着下来了,跟着劝说他是个大好人,还记着回京城了请他吃饭,驴打滚全聚德满汉全席都没问题。
到最后,连胖子都下来了,往石墩子上一坐,嗷一声哭了起来。
呜呜咽咽地说小仙女长这么帅,他妈俩妹子抢着跟他告白还要轻生呢,该轻生的,是光棍二十一年的他。
顾培风简直给这群人闹得哭笑不得。
“然后呢!他跳下去了么!”孝慈瓜也不啃了,一拍桌子站了起来,直勾勾看着易燃。
这个故事还真不是易燃故意戛然而止的。
他正在尔康手,声情并茂地上演悬崖绝恋的时候,余光看到顾培风回来了,趁着他还没走到桌前,赶忙打了个哈哈:“当然没啦,你现在看到的顾首风是活的啊!我们一劝,他就跟着我们开开心心地走了呀。”
孝慈的脸活跟吃了霉瓜子一样,看着一点也不相信。
谈话间,顾培风一次提了四大桶水过来,放在桌边,抓起T恤下摆擦了擦汗,在座的人眼睛都直了。
孝慈立即出警:“不许看,除了我哥谁都不许看!”
除了向梦蒙了眼睛,另外几个都当耳旁风,嗖嗖过了,易燃更是直勾勾地抓了一把顾培风结实的腹肌:“真是长大了。”
顾培风拍开他的手,皱着眉头瞪了他一眼。
他看好几个人脸色都不自然,随口问:“你们在聊什么呢?”
易燃刚想含糊过去,孝慈立刻没心没肺地答了:“讲上回你俩来西藏的事!”
易燃,卒。
“哦。”顾培风原本放松的表情立即收敛了,他装作不经意地引开话题,“炸弹,你说没说咱俩转山转到一半,你哭着喊妈妈我再也不来了的事啊。”
孝慈毫无保留地嘲笑了易燃,强烈要求顾培风展开讲讲。
“我还不是担心你钻牛角尖才陪你转山的,一片丹心啊,顾首风,你又给我啐地上了。”易燃痛心疾首。
向梦之前很少接触佛法、宗教这些东西,来西藏更是头一次,从转山开始她就有些不明白,小声问一旁的陶子坚:“陶总,什么是转山?”
“转山啊——”陶子坚解释道,“你来这里的路上,是不是经常看到那种走三步,忽然五体投地,朝着某个方向跪拜的?那就是转山。他们三步一长头,从家里开始,一直拜到圣山脚下。”
“磕头过去?”向梦睁大了眼睛。
他们开着房车、边玩边走,都觉得这地方条件艰苦,路途遥远,何况用脚步来丈量这片土地,用一次次全身心的跪拜来验证自己的信仰。
“是。”顾培风坐在桌边,“有人认为这是愚昧,也有人认为这是信仰。但无论你怎么看待它,从完成这件事所需要的毅力出发,所有磕长头的人,也是值得敬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