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影几步上前,就站在距离台子两三排的距离:“我问你呢!美钞!究竟是哪儿来的!”
徐漂亮答得有些结巴:“我、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你们,苏齐云名下的蒙代尔会所,泳池底下的密室里,藏着的三千万美钞,是哪儿来的!”
全场震惊。
观众不明白什么会所什么泳池,可三千万!美金!这是实打实的天文数字。
徐漂亮问得怔然。
他根本不知道什么蒙代尔会所,什么泳池、三千万美钞,更是一无所知。
但作为金融从业者,他隐约知道一点——我国的外汇是受到严格监管的。不说三千万美钞,个人外汇额度一年也不过五万美金的限额。
三千万美钞……如果他说的是真的,这个会所的主人的确是苏齐云,这么大的外汇量,显然不是正当得来的。
无论是出借他人外汇额度,或者压根是黑钱,这么大的体量,不说无期,枪毙十回也不够。
这件事情,他千万不能说错一个字,免得给苏齐云搞出天大的麻烦。
“我不明白你的指控,如果你有疑问——”
徐漂亮还没说完,那人影居然冲上了台,五六十的老人,面向大众,扑通跪了下来。
人群一惊。
王健手里的摄像机,立即拉近,对准了他:“啊……这是……”
“有些投资者认识我,但也有一些不太熟悉我。我是杜明,名头是杜氏集团的董事长,实际不过是一个本本分分老实做厂子的人。外面坐着的,都是我的员工……我无能,我有罪,我愧对我的员工!我本想上市,做大做强,带着大家一起致富,谁知道上市之后,不说做大做强,居然被资本玩弄的翻来覆去,连外面工人的养家糊口钱,都发不出来……”
杜明捂着脸,呜咽起来。
下面坐着的群众中开始有人不忍,有几个年轻人站在台下,抬着手给他递纸,有几个则上了台,左右搀扶着让他起来。
“谢谢,谢谢你们这些好心人。不过我不起......我不配。”
杜明说:“是我、是我对不起那么多职工家庭,我有罪,我不配站起来。你们不用拉我,也不用劝我……今天,杜氏集团跌破发行价,不说上市之路,整个杜氏集团估计也快要到头了……临死之前,我就想痛痛快快,问明白一句!”
他恨恨转向徐漂亮:“徐林,我问你,那三千万美金,是不是国外资本偷渡给你们,吩咐你们打趴我们民族企业的!”
徐漂亮紧紧扶着演讲台,慌乱后退一步:“我根本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市场上愿赌服输,落子无悔,我被人砸破发行价,我愿赌服输。可他们!”
杜明恶狠狠指向徐林:“他们!Nebula!他们就是一群趴在民族脊梁上吸血的蛀虫!不仅如此,他们还和国外的资本勾结,一起来做空我们的经济!”
“大家不要被他们骗了!看我,我就是前车之鉴!我们自己人怎么着都好,千万不要让美国回来的资本操纵我们的金钱,不要让我们的经济命脉,握在别的国家手上啊!!”
杜明痛心疾首,几乎要眼泪横流。
虽然这件事情,双方都没有直接摆出证据,可五六十的老人在台上恳切一跪,人心中的天平不知不觉会倾斜向偏弱的那一方。
果然,台下观众开始小声议论。
“诸位!”
杜明朝前一步,朝着台下观众深深行了一个跪拜大礼,再抬头时,他居然真的红了眼眶:“我今天跪在这里,不仅仅是一个企业的董事长的身份,也是……也是一位老父亲的身份。”
他抬手抹了把鼻子,压抑住自己的情绪:“我儿……我唯一的儿子,现在还在Nebula的手上,他们用这个来要挟我,不让我说实话。万一我儿遭遇不测,在场的观众请做个见证,是他们!是Nebula害了我的儿子杜嘉!”
原本杜明声讨资本欺压企业,声讨和国内外勾结,下面的观众有所触动,但毕竟什么资本啊操控啊距离普通人远,还是像隔了一层似的,没太大共鸣。
而现在,商海沉浮,到晚年事业倾覆的沧桑老父亲,孤注一掷,只为了自己唯一的儿子,这戏码一摆,观众反应显然不一样。
越来越多的观众开始窃窃私语,思考他说的是不是真的。
杜嘉进来时那一小扇门终于被彻底推开。
“还我血汗钱”的大横幅率先打了进来,因为展厅内人实在太多,外坐着示威的工人没法走进来,只在门口挤着,他们没闹、更没极端地大喊大叫,只是肃穆地站着,仿佛一尊尊索魂的鬼神雕像。
王健立即把镜头转向门口来讨薪的工人,他瞟了一眼自己平台的监控数据,惊道:“怎么在线人数一下跌了这么多?”
《财经第一线》上的直播视频,人数正在飞速流失。
“出事之后,主办方立刻把直播掐了。”唐苏说,“咱们这边不是流量暴增,瞬间挤爆了么。估计是官方那边看还是流量重要,又把直播开了,我们这边就流失了不少。”
王健切回金融20人官方直播平台:“啧啧,弹幕都在骂,粉丝都快压不住评论了。这回Nebula怕是真的要凉凉咯……”
唐苏安静着没说话,场上拉着的横幅、你方唱罢我登场的人,她敏锐的新闻直觉告诉她,这事情,没有表面上看得那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