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谁?”纪凡一下没反应过来,却被傅明渊按住肩膀转了个方向,只见那长廊拐角的阴影里,背对他们站着一个纤瘦的女人,手提铁皮壶正在浇花。
“小云?”
她哼着轻柔的民谣,专注于眼前的几盆兰花,完全没听见他们的声音。
纪凡提高声音又叫了一遍。她终于回过头来,眼睛笑得弯弯的,似乎半点也不怕:“哎,你们回来啦?晚餐都准备好了,需要现在上餐吗?还是说您想先洗漱?”
纪凡摇摇头,直奔主题:“其实我是想问一下,请问,西馆这边能直接下山吗?”
“不行哦,”她毫不迟疑地给出答复,“想下山必须得往东馆走,就是你们早上出去的门。”
纪凡和傅明渊对视了一眼。
傅明渊漫不经心道:“那不是汽车路呢?连散步下山的路也没有吗?”
小云摇头,面露困惑:“没有啊,怎么了?”
傅明渊盯着她的眼睛,淡淡道:“刚才我们从一条小路上了山。”他顿了顿,加强语气,“从山脚,直接通到西馆的花园里。”
话音未落,小云唇角微笑的弧度突然凝固了。她定定看了他们几秒,方才语调平板地开口:“啊,说起来,这边以前确实有一条路。不过,西馆长久的不住客人,我给忘了。”
“可你刚才不是说……”
“我给忘了。”她毫不客气地打断纪凡,漠然又重复了一遍。
“……”
纪凡还想说什么,却被傅明渊拽住了。
“客人,您还有什么事吗?”小云语气沉沉地说。
这一回,她的黑眼睛里没有半分笑意,好像一座冰冷的石雕。
“没了,”傅明渊大方地挥挥手,“晚餐请你帮热了帮送过来吧。”
小云点点头,扭身便走。
“等等,”傅明渊突然叫住她,“这么晚还要准备吃食,会不会太麻烦你了?”
纪凡有些惊讶地偏头,他印象里傅明渊可不是那种会因为麻烦到别人而愧疚的性格啊,对方注意到他的视线,轻轻按了一下他的肩膀示意他不要说话。
小云停步:“没事,不算晚。厨房宵夜要到午夜才结束。”
午夜?纪凡微讶,他们路上折腾了这么久,居然才过去一小时不到?
“午夜?”傅明渊挑了挑眉,“请问现在几点了?”
小云垂眸看了看手表:“十一点。”
纪凡轻轻倒吸了一口凉气,如果没记错的话,11点他们明明还被困在半山腰。他扭头去看傅明渊,却见对方一脸的意料之中,轻声道;“果然。”
“什么果然?”他不解。
傅明渊没回答。
“客人,如果您没有什么其他事的话……”
“没了。”傅明渊摆手。
小云微微鞠了一躬,很快消失在回廊尽头。
见她走远了,纪凡迫不及待追问道:“这到底……”
“我心里有一个猜测,但并不能十分确定,”傅明渊脱了鞋,踏上木制的回廊,示意他跟着,“来,进来说。”
纪凡满腹疑问,却见对方撩起衬衣袖口,露出了金属制的表带。
“你送我这块表的时候,大概几点还记得吗?”
纪凡回忆了一下:“好像……11点不到几分钟?”
傅明渊点头,解下表,将表盘翻给他看:“是10点55分。”
“欸……欸???”纪凡凑近仔细看,指针确实正停留在十一点差五分左右的位置。
“怎么可能,这表坏了吧?”
傅明渊点头:“确实,它停在10点55分不走了,但这不只是它的问题。你看角落里的座钟,还有手机。”
啪。刚巧,老旧座钟指针在此刻与0重合,钟摆来回晃动,一下一下发出澄澈的铛铛声。
11点?
纪凡回过神,又从被窝里翻出手机摁亮屏幕,数字也恰好显示23:00。
——钟表慢了还情有可原,网络校准的手机不可能会突然出错吧?
纪凡愣住了,难道说,他们从山腰上来,真的只花了不到5分钟?
不,不可能,他记得很清楚,天黑路窄,两人脚程很慢,走了起码得有一个小时。
可是……这无论怎么都说不通啊!
他抬头去看傅明渊:“你刚才的猜测是……?”
傅明渊没有立刻回答。他十指相对,静静望着花园的方向,似乎正在思考。
过了片刻,傅明渊扭过头,突然换了个话题:“你有没有觉得,那个服务生长得很像一个人?”
“谁?”
傅明渊从口袋里取出一张叠得整整齐齐的白纸展开。
“荀晃,8岁,约一年前于汤家村村口走失,离家时穿碎花毛衣、白裙子、红色皮鞋,如有知情人烦请联系……”
纪凡的脸色有些发白,他无法控制自己不去看底下附着的那张照片。
——清秀的小姑娘,冲镜头笑得很甜,左边唇角有一个眼熟的小小梨涡。
“长得很像……但她今年才9岁啊,应该是她妈妈,或者……”
纪凡说着说着,反而自己先沉默了——服务生小云看起来最多不过十七八岁,实在不可能已经有一个9岁大的女儿。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悉悉索索的脚步声。傅明渊收起寻人启事,若无其事地掸了掸衣服,在桌边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