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翻了个身,小声道:“傅先生?”
“嗯。”傅明渊微微撑起身子,“怎么了?”
“没什么。”纪凡在黑暗里偷偷笑了一下,他只是忍不住想确认对方是否真的还在自己身边。
既然在,那就没事了。
傅明渊拧亮地上的小夜灯,倾身过来,替他掖好被角。
“别多想了,早点睡。”
纪凡点点头,他今天乖乖穿着傅明渊上回买的浅□□咪睡衣,兜帽压平在枕头上,支棱出两只尖尖的小耳朵。
傅明渊垂头打量他,看了一会儿,忽然勾起唇角笑了。
“怎、怎么了?”
连体猫咪睡衣为求逼真,背后拖了一条毛茸茸的仿真尾巴,此刻,这条小尾巴就大咧咧露在被子外面。
傅明渊轻轻掀开被褥一角,将那条尾巴重新塞了回去,温声道:“别着凉。”
纪凡:“……”
“那不是我的尾巴。”他小声抗议。
恶趣味的傅先生不以为意:“小心点总没错,你又不是没长过尾巴。”
纪凡:“……”
傅明渊俯身亲了一口他光洁的额头,低低地说:“晚安。”
“……晚安。”
室内的灯熄灭了,只剩下月光皎皎,透过纸门,撒落一地清辉。
“还有,”纪凡扭头去看对方在黑暗里模糊的轮廓,“生日快乐。”
“嗯。”傅明渊淡淡道,“我很快乐。”
室内安安静静,纪凡终于感到了困意,打了个哈欠,慢慢闭上眼睛。
越担心的事情,总是越容易发生。
半夜里,他果然被尿憋醒了。
纪凡掩耳盗铃般紧闭着眼睛不肯睁开,想要强迫自己忽略膀胱的召唤,重新沉入睡眠。这当然是不可能的,越是闭着眼睛,腹部传来的感觉就越清晰,晃晃荡荡的全是水——肚子里像捧了一口灌满液体的水囊,撑得圆圆滚滚,好像随便一碰就能炸开。
要不,还是去一趟吧?也不远嘛,他安慰自己,厕所就在走廊尽头。可是,走廊的灯已经熄了……
纪凡内心挣扎极了,就在这时,一阵轻微的响声在他耳边响起。
悉悉索索、悉悉索索,似乎有谁正用指甲轻挠木板。
他喉头滚动了一下,往被子里缩了缩,悄悄将眼睛睁开一条缝,偏头看去。
室内很黑,月光被窗棂隔成小块。适应了好一会儿,他终于辨认出来,不远处的房间角落,正蹲着一团黑糊糊的影子。
样貌看不见,只隐约是一个穿浴衣的人,那人缩着脖子蹲在地上,好像在翻找什么。
那儿……纪凡愣了愣,似乎是壁橱的位置?
会是傅先生吗?他努力放轻呼吸,缓慢地扭过头,往身旁瞥了一眼。这一眼叫他手脚发凉,傅明渊分明好端端躺在他身边,侧卧睡得正熟。
既然如此,壁橱旁边的那位,又是什么人?
他不敢再回头,闭上双眼,手指抓紧被褥,无法控制地打了个哆嗦。一瞬间,傅明渊讲的壁橱鬼的故事清晰无比地回放在脑中。
【所以,听见挠壁橱的声音,千万不要好奇去看啊。】
不,不能被发现,他想。无论是鬼还是小偷,现在他只能祈求对方赶紧自己走掉,万一被发现他醒了……
想到这里,纪凡忽然觉察到某种异样。
好安静。是的,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悉悉索索的动静停了,室内静得可怕。
纪凡蜷缩在被窝里,背后黏腻腻的全是冷汗。犹豫了很久,他偷偷睁开一只眼睛。
是……走了吗?
从他的角度,只能看见面朝他躺着的傅明渊,以及对方背后苍白的月光。夜风吹过,檐下的纸灯笼呼呼打转,在薄薄的纸门上投下许多晃动的灰影。
纪凡又等待了一会儿。室内依旧死寂一片,似乎神秘人真的已经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无论如何,该回头看一下吧?
他咽了口唾沫,放慢速度,开始尽量不发出响动地调整姿势。翻身到一半,他忽然感觉什么轻柔的东西拂过他的面孔。
纪凡愣了愣,然而,痒痒的触感始终挥之不去,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触脸颊。
就好像是从上面……
心跳猛地加快了,他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脑海里的猜测令他害怕极了,却又像被蛊惑了似的,缓缓抬眼向上方望去。
这一眼吓得他魂飞魄散,只见,就在他床头跪坐着一个人,正静静地垂头注视他。那人有一头黑色长发,也正是这些发梢,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戳着他的面孔。
见他醒来,那人晃了晃脑袋,自散乱的发丝当中,猝然睁开了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
纪凡:“啊!!!!”
他蹬了一下腿,强烈的失重感迫使他惊醒,一下子掀开被子从床上坐了起来。
墙角点着一盏小夜灯,室内空空荡荡,壁橱也好好关闭着,哪里有什么“鬼影”?
只是……一个梦吗?纪凡怔怔坐在原地,手指揪着前襟,大口喘气,那种极度的恐惧感依旧如跗骨之蛆缠绕着他。
是梦。他打了个哆嗦,安慰自己,真的是梦。
没有怪人,没有壁橱,也没有指甲挠木板的声音,那一切都是梦。
傅明渊也被吵醒了,睡眼惺忪地看向他:“怎么不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