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我会,”老许道:“可是,这花怎么只长了雌蕊?”
“没问题的,这个品种的雄蕊生长的确会比雌蕊慢一点。”纪凡瞅了眼湿哒哒羞怯怯的花芯,骨朵只旋开了一点,露出含苞待放的深粉色,非常诱人。
“等雄蕊长出来,”他道,“取支软毛笔,贴着花芯轻轻转一圈,餐巾纸捏的小条也可以,塞进去打个转儿,动作轻柔一点就不会伤到内壁……”
“流氓!”天竺葵气得大骂,夕阳之下,似乎连花瓣都涨红了不少。
纪凡:“……”
老许如获至宝,连连点头,表示回去就试。
纪凡顿了顿,还是没忍住,道:“动作记得轻一点啊,老师。你这盆花,好像有点敏感。”何止是敏感,简直都快成精了。
“我明白。”老许连连点头,转身揪过天竺葵的叶子贴了贴脸,陶醉地说,“放心,我宝贝着呢。”
纪凡已经走到了办公室门口,听不清楚,但看那颤动的枝叶,就知道天竺葵先生一定又在破口大骂了。
“……那我先走了,老师。”
“路上当心。”
纪凡脑子里乱糟糟的,一步步顺着台阶走下楼,刚才天竺葵的声音实在太清晰,让他无法再将它归咎于“错觉”了。
走到底楼,见左右无人,他鬼使神差般走到小花坛旁边蹲下,碰了碰小雏菊的叶片。
“喂,你也能说话吗?”
微醺的暖风吹过,夕阳拉长了影子。花坛里只有泥土的芬芳,和叶片簌簌摇曳的声音。
纪凡等了很久,中途又小声问了一遍。
没有回答。小雏菊依旧高傲地挺着花盘,站姿笔 挺,看起来倒是不用担心健康问题。
纪凡把脸埋在臂弯里,忍不住低低笑了一声——他现在的举动如果被别人看到,恐怕真的会被认为是疯子了。
不过,别人怎么想并不重要,因为,这些都是独属于他一个人的奇迹。
——在我的世界里,天竺葵会说话,而我会变成乌龟。我还去过南极,遇到了一个被社会判定死亡的科学家。
纪凡胡思乱想着,又等了一会儿,见小雏菊确实是毫无反应,便最后拨了拨它的叶片,起身准备离开。
在他走后不久,那束洁白的小花突然抖了一抖,茫然地“嘤”了一声。
可惜,他的声音太轻了,连花坛都没能传出去。
纪凡并不知道背后发生了什么变化。时间太晚,学校正门已经关了,他麻烦门卫大叔打开侧门,匆匆往家赶。
谁知,刚拐过街角,突然遇见了一个出乎意料的人。
“王纲?”纪凡惊讶道。
男生斜靠着墙壁玩手机,像是等人等了很久,见他过来,慌忙合上机盖站直身子。
“纪凡……”他挠挠头,有点不好意思。
天气偏热,他把外面的制服脱了,只剩下一条简单t恤,往常盛气凌人的气势倒是减弱不小,再加上不甚自然的反应,看起来就像个普普通通的男孩子。
“嗯,等人呢?”纪凡点头致意,试图饶过他,“那你继续,我先回家了。”
“不,不是!”情急之下,王纲伸手拽住了纪凡。
纪凡猝不及防被他攥住手腕,吓了一跳:“干嘛?”
“我……”王纲想解释,垂眸却瞥见了一双很漂亮的手。
手腕被他死死攥着,垂下的五指修长白皙,几乎看不清骨节起伏,挣扎时显露出流畅的线条,他也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只觉得非常诱人。
王纲脸色立刻涨红了,触电般收回了手。
虽说放了手,但他还是硬着头皮挡在纪凡面前,吞吞吐吐道:“我没在等别人,就是有点事想跟你说……”
“什么事?”纪凡警惕地望着他,不动声色地揉着被捏红的手腕。
一般这种放学后堵人的,多半没什么好事。纪凡左右打量,担心再从哪条巷子里跳出五六个大汉。幸好,他离学校还不算太远,门卫也没下班,撒开书包直接往回跑应该来得及……
正这么想着,王纲突然大声道:“纪凡同学,我,我想跟你道歉!”
纪凡都准备撒腿跑路了,闻言愣了一下:“?”
“值日的事情很对不起啊,我不知道原来你那么在意。其实,我也是因为看你之前一直不拒绝,所以才要求你做这做那的……不不,我也不是怪你的意思。”他小心翼翼地靠近了一点,“总之,都、都是我的错,你可以原谅我吗?”
见他似乎态度诚恳,纪凡慢慢放松下来,皱眉道:“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
“那你愿意原谅我了?”男生的眼神亮了起来。
纪凡本来不想搭理他的。
可是,傍晚的阳光将对方那一头桀骜的短发照得毛茸茸的,活像一颗猕猴桃,偏偏这颗猕猴桃还满脸小媳妇似的委屈,紧张得连鼻子都皱了起来。
这副可笑的模样倒叫他释然了,还计较什么呢?一切都过去了,他自己心里早就不在意了,现在反倒是对方一直过不去这条坎。
纪凡思忖片刻,随意地点点头:“那就这样吧。我可以走了吗?”
王纲笑了一下:“谢谢啊。那我的生日会……”
“我那天有事……”
“不用准备礼物,你只来吃饭就行了,”他忙跟上来,“我只是想找个机会补偿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