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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添准备去上铺的时候,盛望歪靠着墙,卷了被子昏昏欲睡。
    他半睁着眼睛,安静地看着江添把手机放到上铺,宽大的白色T恤松松地抵在床栏上,压出两横褶皱。
    他看见江添动作停了片刻,忽然扶着床栏低头看过来,问道:“怕么?”
    盛望淹没在困倦里,反应有点慢,他疑问地“嗯”了一声,才意识到江添想说什么。
    他胆子其实很大,恐怖片可以关灯看,恐怖游戏敢玩VR版的。一个人在家呆久了,神经比谁都粗。不然也不会在意识到宿舍有人的时候,直接下床来看。
    他完全可以说“怎么可能会怕”,但他动了一下嘴唇,却没说这句话。
    微风从窗纱里透进来,对面邱文斌的蚊帐轻轻抖了几下。盛望忽然朝床里让了一点,冲空位一抬下巴说:“阿姨说可以拼个床,上下铺拼不了,但我可以让你半个。”
    第52章 走班
    江添没有跟人睡一张床的习惯, 即便小时候在丁老头家借住, 也总是一个人蜷在那张老旧的沙发上, 怎么哄怎么劝都不睡床。
    唯独有一次,“团长”在沙发上尿了一大团,那味道实在销魂。丁老头拆了沙发罩和坐垫洗了两轮, 又把架子晾去了门外,江添不得已跟他在木板床上凑合了一晚。
    木板床很宽,睡两个成年人都足够, 更何况那时候的江添还很小, 只能算半个人,而老头被子又大, 本以为没问题,谁知他半夜睁眼却发现江添快掉下床了。
    老头像观测小动物似的盯了半宿, 总算明白了——
    这小子睡着了就是个活体雷达,你往他那挪一点, 他就下意识往床边挪一点,宁愿没被子盖冻着,也不靠着人睡。
    于是那一晚, 谁都没睡好。
    丁老头起初以为小兔崽子嫌弃这里, 后来又明白过来并不是,他就是一个人太久了。你给他什么环境他都能睡得下去,只是不习惯跟人亲近。
    江添当然不知道睡着的自己是什么样的,他只记得丁老头第二天硕大的黑眼圈和连天的哈欠。
    那之后,他再也没跟人睡过一张床……
    包括练字的那次。
    那天盛望赖在他被子上, 仅仅两句话的功夫就睡了过去。
    那间卧室的床比丁老头的木板床还要大一圈,躺三个人都没问题,两个人更是绰绰有余。有那么一瞬间,江添真的有点犹豫。
    但他最终还是没有睡上去。
    他只是把被子裹在盛望身上,又掖了两道,闷不吭声恶作剧似的把某人卷成蚕蛹。自己却从衣柜里拿了一床毯子,趴在书桌上凑合了一晚。
    他知道盛望心思敏感,所以第二天还假装自己睡了床。
    可这次不同。
    这次是他先开的口,是他鬼使神差地问了盛望一句:“怕么?”
    啪——
    “发什么呆啊?”盛望伸手打了个不重的响指。
    江添回过神,见他又把手揣回被窝,像一只蹲坐着犯困的猫。他闷头打了个克制的哈欠,清亮的眼珠顿时蒙了一层雾。
    江添脑中有根神经微弱地挣扎了一下。
    “我睡觉翻身比较多,容易把人吵醒。”他说。
    盛望有点懵:“没有吧,我不是跟你挤过一张床么?”
    江添:“……”
    “睡得挺好的啊,我没被吵到。”
    江添感觉给自己掘了个坑,爬不出来的那种。
    挣扎的神经彻底摊平,他心说“行吧”,然后伸手去拽被子。
    那位盘着腿犯困的又发话了:“这床顶多也就一米来宽吧,塞得下两床被吗?”
    当然塞不下。
    江添扶着床栏沉默片刻,认命地在下铺睡下了。
    盛望分了一半被子过来,他只盖了半截。宿舍的床这么窄,下铺还没有护栏。照当年丁老头说的,要不了多久,他就会从床边掉下去,被子盖了也是白瞎。
    他微垂着眼皮,透过纱窗看着阳台外冷白的月色,脑中自嘲似的胡乱闪过一些想法。他感觉盛望轻轻翻了个身,微弓的脊背和肩胛抵着他,隔着棉质T恤传来另一种体温,比他微高一点。
    虽然之前嚷嚷着困,但盛望并没有很快睡着,他能感觉到。
    对方偶尔会有一些很小的动作,抵着他的脊背随着呼吸轻轻起伏,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过了不知多久,盛望终于撑不住睡了过去,呼吸变得安静匀长。
    江添转头看了一眼,看到他因为低头而微凸的颈骨。
    都说睡意会传染,他以为自己会睁眼到天亮,实际上没过几分钟,他就感觉到了困倦,就像手臂紧贴的那片体温,持续不断地传递过来。
    *
    江添是被细细索索的开门声弄醒的,睁眼的时候窗外一片明亮。
    人们形容睡得好,常说“一夜无梦到天亮”。他并没有享受到这种感觉,相反,这两个小时里他争分夺秒地做了三场梦。
    一场梦到自己在荒岛边缘被海带缠住了手。一场梦到学校闹鬼,宿舍楼塌了,他被一块沉甸甸的石头压住了半边身体。还有一场梦见体育活动课打篮球,他不知是中暑还是中毒了,怎么都跳不起来,活像挂了个秤砣,还很热。
    他眯着眼适应了一下天光,想从床上坐起来,这才发现自己根本起不来——盛大少爷睡着了嫌热,把被子全堆他身上了。然后又因为触感是棉质的,把他当成了抱枕,大半个身体都压了过来,几乎是趴在他身上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