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焦望雨咬了一下嘴唇:“疼吗?”
疼吗?
濮颂秋还以为他爸妈离开之后,自己再也听不到别人这么问他了。
他转过去,看焦望雨,下意识吞咽了一下口水。
“当时挺疼的。”濮颂秋不是喜欢示弱的人,也从不愿意跟人抱怨自己的生活,但此刻焦望雨的话让他忍不住想要把自己不愿意示人的一面表现出来。
说到底,这个人对于自己还是不一样的。
“现在呢?”焦望雨想伸手去摸一摸,但克制住了。
“不疼了。”
焦望雨盯着他的手指看,稀里糊涂问了一句:“你当时哭了吗?”
濮颂秋一怔,笑了出来:“没有。”
焦望雨也笑了:“也对,你怎么会因为这种事儿哭呢。”
说完,焦望雨想起濮颂秋的爸妈,他们分别离开濮颂秋的世界,那个时候,濮颂秋一定哭得很伤心。
“这一年其实我什么都没做。”
在濮颂秋看来,有些回忆其实是不必要的,因为回忆里没有任何一点值得被提及的事。
因为回忆里全都是泥土,回头看过去也只能看到自己留下的一串脏兮兮的脚印。
他希望自己带给焦望雨的是轻松快乐,是温柔依靠,可很显然,失败了。
失败的人生,怎么回忆才不会显得太难堪呢?
“处理好家里的事,我在便利店找了份工作。”濮颂秋看着室内的一处出神,可目光却落在身后的记忆里,“那里工作不忙,工资不也不高,但每天至少可以跟不同的人接触,不至于与社会脱节。”
焦望雨安静地听着,想象着濮颂秋穿着便利店的制服站在收银台后面忙碌的样子。
“工作了一年,我也慢慢适应了。”
并不是适应了那里的工作,而是适应了自己已经成为了一个孤儿。
没有爸爸,也没有妈妈,没有家。
失去至亲的痛苦,没有经历过的人无法想象。
而要从这种痛苦中走出来,也远比想象更难。
濮颂秋没有过多描述自己是如何“适应”的,他只是说四季的更迭让他看到了生命更多的可能。
他的人生还长,还是要回到正常的轨道上来。
真正的濮颂秋在等着他回归,回到校园,然后创造未来。
到现在,真的是只为了自己而活了,说来可喜却也可悲。
濮颂秋说了很多,在这个停电的夜晚,他给焦望雨讲自己打工的这一年里遇见的人和事。
讲那个因为本身是坚决的不婚族而拒绝了心爱女孩表白的同事,讲深夜里哭着来买啤酒的女孩。
讲他遇见的一只黑色的流浪猫,讲他坐在台阶上吹风时过来陪他的小麻雀。
濮颂秋好久没说过这么多话了,或者说,就连从前他都极少会说这么多。
焦望雨一直听着,想象着,就好像濮颂秋的话把他带去了那三百多天,他跟着对方一起走过了那些时间。
终于,两人拉开的距离在濮颂秋的讲述中又慢慢缩短了,分开好久的两个人终于又并肩坐在一起了。
濮颂秋讲得口干舌燥,却异常痛快,向来极少倾诉的他,第一次意识到原来倾诉是一件这么令人快乐的事。这么长时间以来积压在心里的愁绪似乎变淡了许多,他连呼吸都更畅快了。
等到他说完,焦望雨说:“我好遗憾。”
“怎么了?”
“我竟然缺席了你人生中这么重要的一年。”焦望雨说的是真的,他很遗憾。
过去的这一年注定是濮颂秋漫长人生中最不同寻常的一年,发生的那些喜与悲都无可取代,而他竟然就这么错过了。
濮颂秋沉默着。
“我能最后再问一个问题吗?”这是焦望雨一直想知道的,是困扰了他好久,每次想起来都会觉得压抑痛苦的。
他太喜欢濮颂秋,太珍惜濮颂秋,所以才格外在乎这件事。
“你说。”
焦望雨看看他,又移开了视线。
两个人在黑暗中沉默了好半天,焦望雨终于开口说:“你为什么一定要跟我断联呢?”
是我做错了什么?
还是你觉得对于你来说我从来不是重要的人?
焦望雨无法理解,他觉得就算只是普通朋友也不至于连个消息都不发。
这个问题,让濮颂秋没法回答。
这句话像是焦望雨射过来的箭,濮颂秋毫无防备,无处可躲,而对方正中靶心,他死了个透彻。
要怎么说?
说,因为我想趁着这一年的时间忘掉你,让自己不再喜欢你?
怎么可能说得出口。
焦望雨看他:“不想回答我?”
濮颂秋一动不动,也不说话。
焦望雨无奈叹气,认命似的揉了揉眉心。
“那这样,还是我问,你答。”焦望雨说,“是因为我做了什么惹你讨厌的事吗?”
濮颂秋摇头。
“是因为你觉得对于你来说是可有可无的人吗?”
濮颂秋转过来看向了他。
二人对视,半晌濮颂秋说:“你是很重要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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