堆积在心里一整年的问题,最后只化作一句“你怎么样”。
问者不敢把这问题说得太具体,怕透露了心意,听者自行理解,结果也只是回答了一句:“挺好的。”
挺好的吗?
说好也好,说不好也不好。
好的话,焦望雨确实过得还行,没有想象得那么难熬。濮颂秋不在的这一年,他学会了一个人吃饭、去图书馆,需要朋友的时候,程尔、简绍甚至是应宗,几乎都可以随叫随到。
不好的话,也总归是有不好的时候。偶尔会失眠,因为睡前想起了濮颂秋,偶尔会从梦中惊醒,因为梦里濮颂秋不告而别。打开衣柜扫到书包上的钥匙扣会下意识发呆好半天。
好与不好,都在心里。
“挺好就好。”濮颂秋觉得焦望雨这句“挺好的”像是一杯柠檬水,他空口就那么一饮而尽了。
其实他应该高兴的,他心心念念、白天黑夜惦记着的人过得好,他应该松口气,然而事实上,却心里发酸。
酸到食不下咽,就剩下一口面条了,愣是吃不下了。
不仅酸,还苦,苦得他刚刚不像是在吃面条,而是在喝一味要了他命的中药。
焦望雨点头:“嗯,都挺好。”
他看着濮颂秋开始收拾,知道对方要走了。
“刚才程尔说等他回来咱们聚一聚。”焦望雨赶紧把话丢出去。
他不想说的,一句话也不想再跟濮颂秋说,可还是没忍住。
一年过后,濮颂秋比从前还惜字如金,他们俩好像回到了最开始的时候,高中那会儿,明明坐同桌却几乎没交流。
只是,气氛明显不太对劲。
焦望雨最想问的其实是为什么,问问濮颂秋为什么看起来这么不愿意搭理自己。
他做错了什么吗?
他就这么惹人讨厌吗?
他还是委屈,像是小时候莫名其妙被一起玩的小朋友给甩开了。
濮颂秋没想到焦望雨已经把自己回来的事情告诉了别人,他倒是不介意跟程尔他们见面,毕竟那短暂的一个学期,几个人相处得很好,他这样难得交朋友的人也把程尔跟简绍当成了好友。
他不怕和他们遇见,唯独怕跟焦望雨亲近。
“我……”焦望雨见他在犹豫,紧接着说,“他们都挺惦记你的。”
其实是想说我很惦记你。
“好。”濮颂秋站起来,端着自己的餐盘,“等他们回来再联系。”
焦望雨看着他端着餐盘走了,突然想起什么,追了过去。
濮颂秋正走到门口,焦望雨突然跑过来拉住了他的手腕。
恍惚间濮颂秋想起那次他们在体育场的看台上,天色暗了,焦望雨没带手电,他跑过去接对方。
内心世界突然之间起了海底地震,所有的情绪都迸发到了海面上来。
“我没有你手机号码。”焦望雨盯着他看,“你换了号码之后,没联系过我。”
这是责备。
他不知道濮颂秋能不能从自己的这句话里听出责备的意味。
焦望雨想让这个人知道自己一直都在等着他联系,都不指望打电话过来,哪怕只发个短信,编辑一个标点符号来也行啊!
为什么就不呢?
濮颂秋怔了一下,对他报出了自己的手机号码。
“你有微信吗?”焦望雨说,“我加你好友。”
“没有。”濮颂秋说,“有事电话联系吧。”
焦望雨存好他的号码,这才把人放走了。
手机里多了一个人的号码,好像变得更重也更珍贵了。
焦望雨站在门口看着濮颂秋走出去,突然听见有人喊:“这谁啊?吃完不收拾?”
他赶紧回头,发现是食堂收拾卫生的阿姨正站在他那张桌子边。
“阿姨!我的我的!”焦望雨跑回去道歉,“没吃完没吃完,不好意思啊!”
濮颂秋走了,焦望雨一个人坐在那里继续吃面,心情有些复杂。
他总觉得濮颂秋很孤独,且不说以后能不能交到朋友,就说现在这个人给他的感觉就是浑身都写着“生人勿扰”四个字。
看得人心里怪难受的。
濮颂秋没有爸爸妈妈了,没有家了,想到这里,焦望雨就觉得濮颂秋是风雨飘摇的一棵小树,心疼。
他想做点什么。
闷头吃饭的时候,焦望雨反思自己,不是说好了不搭理这人吗?
放下筷子的时候,焦望雨做了一件事,后来他在追根溯源的时候才发现,正是因为这件事,才让他跟濮颂秋有了很多很多的以后。
他发微信给应宗:忙吗?想问你点事情。
应宗其实也早就回来了,不过没有回学校。
他当时下了火车直奔酒吧,下午两点酒吧没开门营业,他就在外面等着,冻得哆哆嗦嗦,最后那老板终于把他带回了家。
收到焦望雨微信的时候,应宗正坐在餐桌边等着那明显不太爱理他但又不得不理他的男人煮面给他吃,在人家这里赖了两天,对方只让他睡沙发,但应宗还是甘之如饴。
好歹进门了。
应宗回复焦望雨:怎么了?你回学校了?
焦望雨:嗯。我想问你点事儿,其实是我朋友的问题。她喜欢她的一个同学,但是因为某些原因,不能告白,又想跟对方做朋友,可是对方挺高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