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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应宗说:“你别这么看着我,我可一点儿都不值得同情。”
    就在几分钟前,应宗坦言自己是同性恋,高中的时候就毫不避讳地昭告众人,因为这个,虽然没遭到过什么身体上的校园暴力,但讽刺的话倒是没少听。
    应宗笑着看焦望雨:“你身边有这样的人吗?”
    “什么样的人?”焦望雨一只手拿着筷子搭在桌边,一只手放在腿上已经不安地攥了起来。
    “他们管这叫娘娘腔。”应宗笑得眼睛特亮,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说什么喜事。
    应宗说:“我高中那会儿,比现在还瘦,风一吹都能跟着跑。可能是因为瘦,长得还白,从小别人就说我像小姑娘,后来高中的时候他们知道了我是同性恋,就管我叫娘娘腔。”
    应宗喝了口酒,用毫不在乎的口吻说:“那会儿我可出名了,别人是因为成绩好或者别的什么成了校园风云人物,就我,凭借着与众不同的性取向,杀出了一条血路来。”
    他自己在那儿笑,焦望雨听得直皱眉。
    “当时几乎就没人不认识我,大家都知道15班的娘娘腔。”
    应宗拍桌子笑,“对了,他们不知道我叫什么,但一说‘娘娘腔’,都知道说的是我。你说逗不逗?”
    这有什么好笑的?
    焦望雨听着,心都揪到一起了。
    他对应宗没有任何好感,但听对方说这些的时候,难免会有些怅然。
    这种怅然出自对同类的怜惜,或许,其中还有些许的佩服。
    焦望雨把自己的性取向藏起来,所以他免于遭受这些,可应宗要做“自己”,而对于一些人,或者说,对于这个世界上绝大部分的人来说,要真正做最真实的自己,是要付出代价的。
    应宗抬头看他:“愣着干吗啊?吃啊。”
    焦望雨回魂,夹了一块烤到有些焦了的杏鲍菇,放在面前的小盘子里用筷子使劲儿地戳。
    应宗又给自己倒酒,倒得有些猛,涌起的泡沫从被子里溢出,又顺着桌面滴到了他的裤子上。
    他抽出纸巾,使劲儿擦自己的裤子。
    “跟你说这些没别的意思,”应宗低头,看着自己被啤酒弄脏的裤子,把皱了的纸巾用力铺平,“就是想说……”
    他抬起头看向焦望雨:“路是自己走的,选择很重要。“
    他说话的时候,笑盈盈的,但这笑容里藏着什么,焦望雨一时半会分不清。
    焦望雨可以确信,应宗不会无缘无故对自己说这些,但究竟为什么,他此刻还不明白。
    “你跟濮颂秋关系很不错。”应宗话锋一转,态度也变了,笑容突然收敛,有些慵懒地喝了口啤酒,挑挑拣拣找肉吃。
    突然提起濮颂秋,焦望雨心中又警铃大作。
    他太好奇了。
    太好奇这两人之间究竟发生过什么。
    他不敢去问濮颂秋,甚至不敢跟对方讨论,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有那么多不敢做的事,不明白为什么自己是个这样的胆小鬼。
    焦望雨鄙视自己的胆小懦弱,却又无法做出改变,或许除了性取向本身之外,这也是最困扰他的问题之一。
    他什么时候能像应宗这样勇敢呢?
    不畏惧伤害,大胆地把自己撕开。
    可是想想将要面对的那些刀枪棍棒,他立刻又屈服于懦弱。
    焦望雨不耻自己的脾性,却又无能为力。
    “还好。”焦望雨走神了一会儿,然后这样回答。
    应宗笑了两声:“他要是知道你这样评价你们的关系,估计会生气。”
    焦望雨放下了筷子,端坐在那里,直视着应宗。
    应宗看他:“怎么?不明白?”
    应宗也放下了筷子,身体向后,靠在了沙发椅背上。
    他仔细打量着眼前的男生,这个被濮颂秋唯一放在心上的人。
    他什么都看得出来,打从一开始认识他们,看着濮颂秋背着焦望雨去校医院的时候就看出来了。
    因为自己的性取向问题,应宗经历得更多,也想得更多,他看过了比别人更多的藏在表面之下的人类嘴脸。
    人与人之间微妙的关系,他比谁都敏感,那些盘根错节的情感秘事,这些青涩的大男生可不太懂得隐藏。
    或者说,他们自以为隐藏得很好,但明眼人早就看透了。
    看不透的是笨拙的他们。
    “不明白更好。”应宗从来没想过给他们当媒人做月老,就像他说的,路要自己选,既然他们自己想藏着,那就随便吧。
    不过,他依旧有话想说。
    “我知道在你们那里我现在是个不受欢迎的人,”应宗说,“但有一点我希望你能清楚,在最开始,我们刚认识的时候,我照顾你,跟濮颂秋这人没关系。”
    他的酒只剩下最后一口,拿起杯子看了看,不舍得喝:“那时候我只是觉得,你看起来……”
    他迟疑了一下,笑了:“算了。”
    应宗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将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
    “吃完了吗?回吧。”应宗站起来,拿着自己的大衣准备去结账。
    他走出两步,突然回头对依旧坐在那里的焦望雨说:“忘了跟你说。”
    他回来,站在焦望雨身边,凑到对方耳边轻声说:“我喜欢濮颂秋,也跟他表白了,但他很坚决地拒绝了我。你说,这是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