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好,”景木榆想了想:“我们没犯什么大失误。”
“我们是没犯什么失误,”楚辞呵地笑了声:“奈何有人在我们拉枪线的时候打包,打药的时候到处跑,那没办法,这谁顶得住啊。”
他毕竟年轻,甚至还没有成年,景木榆看着他暂时毫无异样的脸,还是觉得有点担心:“……先吃饭,不说了。”
楚辞已经两次在国际大赛上受挫,第一次被killer齐根斩下最盛的锋芒,而第二次信心满满卷土重来打算洗清污名的时候,却又遇到了完全意料之外的糟心事——队内出了演员。这个剧本景木榆太熟悉了,赛前楚辞还跟他说过觉得白糖可能缺点运气,可楚辞自己又何尝不缺点运气?
运气运气,多少人,多少曾经的天才,叱咤风云风头无两,最后也死在这“一点运气”上。
电竞圈最不缺的就是天才,消失最快的也是天才。景木榆以tree的身份在电竞圈多年,还是风浪最大的lol圈,什么风风雨雨没见过,以天才冠名出道后受挫一蹶不振销声匿迹的数不胜数。电竞圈不缺天才,他也早就对天才中道陨落这件事习以为常,甚至已经能站在客观的立场角度来评判,可景木榆不想——他唯独不想他的天才也走上一样的悲剧道路,这是他自己的私心。
楚辞耸耸肩,不以为意的样子:“怎么不能说?输了就立正挨打找原因呗,又不是什么心头血朱砂痣得供起来说不得,”他顺手打开了手机想进社交媒体看看观众的评价,被景木榆一把遮住屏幕。
楚辞讶异道:“你……”
他抬起头,看见面无表情的男人,用一只手牢牢盖住他的手机屏幕,过了几秒,觉得不够,把另一只手也叠上去了。楚辞看着他,他也看着楚辞,寸步不让,意思很明确了:不给你看。
景木榆不善言辞,就决定直接用动作表达了。
这就有点孩子气了——楚辞想。他一边这样想着,一边忍俊不禁地笑了起来,捏着手机,往上扬了扬,用边框顶了下景木榆的掌心:“哥哥,松手。”
“不。”景木榆的回应很坚决。
“我就看一下,”楚辞哄他:“就一下。”
“不。”景木榆紧紧抿着唇,半晌终于憋出解释的话来:“看了,不舒服,没必要,不重要。”
楚辞大致理解他的意思;因而有点发愁,不知道该怎么说。说我和你不一样,我不会看了那些攻击的话就难受,这好像有点直指景木榆心灵脆弱之嫌,不好;说你的逃避解决法对我无效,我需要一些攻讦的话才能让自己清醒,激发斗志,这样说也不好。发愁的同时,心里其实还有点暗爽的:景木这么紧张他。
“哥哥是不是很怕我因为这个自闭啊?”
他想了半天,笑嘻嘻地问。
景木榆下意识点点头,对上楚辞的目光后,又赶紧摇摇头。
“没有。”他冷着脸说:“我只是觉得,没必要,看那些,影响不了什么。”楚辞的视线一直停在他身上,他就算不直视也感受得到那股视线。他本来就有点心虚,现在越编越乱,急于找些理由解释自己的行为:“他们,那些人,什么都不懂,就,乱说的,很烦,而且让自己心情不好……”
他想着理由扯着话,走得越来越慢。楚辞索性停下来,盯着他看,脸上的笑容有扩大的迹象。
景木榆不知道是哪句话出了破绽,更慌了。
在他磕磕绊绊还在勉强地说的时候,楚辞好像漫不经心似的抛了句话:“哥哥,我之前听说人说谎的时候会结巴。”
“……是吗?”景木榆当即停下之前的话头,完全被楚辞的话吸引,问道。
楚辞盯着他乌黑的眼睛,在原本的一片平静里窥见了骤然慌乱的痕迹。
他满意地笑起来,像只小狐狸一样狡猾地说:“骗你的。”
楚辞关上手机,将景木榆握在自己手机上的手夺过来,扣在自己手里,顺势贴过去,趁着景木榆呆滞时,浅浅碰了碰景木榆的嘴角。他动作太快,景木榆反应过来的时候,楚辞已经若无其事地牵着他往前走了。
景木榆摸了摸自己的嘴角,不吭声了。快到休息室的时候,他闷闷地说:“你为什么这么聪明?”
他起码也比楚辞年长三岁,按理来说阅历和经验也比楚辞丰富。可楚辞简直不给他一点点展示长辈关怀温暖的机会,聪明、强大且坚韧无匹,常常还能反将他一军,像个完美的假人,或者隔壁家的小孩。
楚辞总觉得那声音里无端透着委屈。说也奇怪,旁人根本分辨不出tree的情绪,只觉得是一概霜冻严寒没有感情,只有他总能听出来景木榆种种掺杂在里面的小情绪……他笑了起来,回过身屈起中指刮了下景木榆的鼻尖,凑近亲昵地说:
“因为哥太笨了。”他贴得很近,和景木榆鼻尖对着鼻尖,眼睛里笑意盈盈的,用教育小孩子的口气和景木榆说话,亲昵里带着一点点指责:“什么事都藏不好。”
景木榆耳朵尖红得要滴血。被后辈看穿看透、反过来教育的感觉相当糟糕,甚至是羞耻,他只觉得血一下子全冲上大脑,简直要冒起蒸气来,一把推开了楚辞大步往前走去,脚步匆匆,狼狈逃离。
楚辞一点都不介意,快走了几步追上景木榆,重新牵回他的手。景木榆倒没挣脱,只是不肯跟他说话了。剩下的路,他俩都没说话,但一个止不住地笑,一个闷着头走,之间总隐隐绕着挥之不去的粉色泡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