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你父亲的状态肉眼可见的不好,脸色灰白虚弱无力,连抱着那么瘦小的你,双臂都在颤抖,可他什么多余的也没说,只是平静地告知我们你单名一个离字,希望我们将你送去福利院,留下一本《帝启年书》便立即离开了。我后来常常在想,连送去福利院这么简单的事情都要交给陌生人,是不是因为他的身体甚至没办法支撑他走再远的路了?然而之后我多次去那附近寻找,当地人都说完全没听说过这个人,再后来时间越久越无处可找。这么多年过去了,我好像也记不大清他的样貌了,但我却始终记得他最后看你的眼神,那是一种既自责又悲悯,既留恋又决绝的眼神,我这一世也只在那一次见过如此复杂的情绪。很抱歉,无法给你提供更多的信息,你若想寻找亲生父母,只能靠你自己。
尘世之苦,大多在于七情六欲不得满,亲缘牵绊不得善,我如今倒有几分庆幸咱爷俩亲缘不厚。独立生存的能力你早就学会,留予你的钱财之物也还可以,我此生没能给予你更多,希望……希望……你未来的日子……随心而为……莫为……莫为……世俗……眼光所累……”
晏离闷在杜何胸前,尽管哭声已停、眼泪已止,却还是攥着杜何的衣服不肯抬起头来,耳旁似乎还有录音笔最后一点一点消失的喘气音,鼻前萦绕着熟悉的气息,登时有一种哭到精疲力竭的茫然感,一时大脑空白,并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
杜何将下巴轻轻搁在晏离头顶,眼神看向远处,眼里却并没有焦距,四周安静得仿佛连空气都静止了,只有录音笔里嗞嗞的杂音回应着两个人浅浅的呼吸。杜何微微低了低头,嘴唇在晏离的发顶浅浅一吻:“都会结束的。”
怀里的人许久后才用力地点了下头,杜何安抚性地拍了拍晏离的后背,伸手去关已经空放许久的录音笔,却有一道若有似无的声音一晃而过,两人同时一凛,都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出并非自己幻听,连忙倒回去重新确认。
那是一声似有如无的“开始了”,两个人反复听了很多遍,仍不能确认这是现场收的声音还是异次元的声音,按理说,若是异次元的声音,不会被三次元的设备录下来,可是晏离当时就在事故救援现场,他可以肯定现场并没有出现过这道声音。
晏离反反复复地重听,想听出一些头绪来,却只是觉得呼吸越来越艰难,突然一阵疼痛从右耳蔓延至头顶,如同被人扯住了一根神经,尖锐而刺痛。
手中的录音笔随之掉落,晏离整个人往前一栽。杜何伸手去扶,就在碰到晏离的一瞬间,被他猛地挥手打开。晏离自己踉踉跄跄地站了起来,再抬头时,望向杜何的眼神仿若换了一个人,带着怒意与审视,手背上青筋凸起,捏紧的拳头用力到整条胳膊都在颤抖。
杜何只愣了一秒,便回复如常神色,将手轻搭在晏离拳上,压着嗓子喊了一声:“小孩儿。”
晏离不为所动,胳膊翻转间掌心火苗腾起,随即嘴唇微动,一道火符离掌而出,杜何闪身躲过并未还手,只是略微提高了声音,又喊了一声:“小孩儿。”
晏离出手不停,杜何轻松闪躲,终于在杜何不知第几声“小孩儿”的叫声中,晏离的眼中浮现出一抹疑惑,一直未曾停歇的动作也第一次出现了停顿。杜何等的就是这个,瞅准时机,一条银链脱手而出缠上晏离左手腕,同时自己欺身上前。
晏离只是停顿了一瞬间,在杜何欺身上前的同时便已出符离手,然而杜何毫不闪避,只是随意挥了下手,一团白雾包裹着火符慢慢散去,随后一手扣住晏离的右手脉门,一手绕去他背后,用力点在对方心俞穴上。
晏离双手被制住,但身体还在挣扎,杜何点在穴上的手指稍稍加力,脸上却平和地带着浅浅的笑,就着制住晏离的姿势将人半圈进怀里,嘴唇轻触晏离眉心,用带着笑意的声音轻叹了句:“可得给你好好记着。”
若是有第三个异能人在场,必然能看到一股血红的细丝从杜何的两手同时游离而出,一前一后钻入晏离的体内,那细丝红得如火,艳得似血,仿佛魂心火又如心头血。
被杜何制在怀里的晏离渐渐不再抵抗,保持着现有的姿势,一下一下地眨动着眼睛。
察觉到晏离的变化,杜何稍稍后退,不动声色地咽下喉头的一股腥甜,语气轻松道:“现在放心了?你伤不了我的。”
晏离低垂着眼眸并未察觉杜何的异样,只是愣愣地盯着地面不敢抬头:“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杜何在心底长叹口气,拉着晏离重新坐下:“其实在你离开辽城地界的时候,我就探到你的位置了,但是,在来寻你之前,我回了趟津城。老罗头没大碍,只是被集中封闭了,没收一切通讯设备,断网设结界。”
晏离显然被杜何的话转移了注意力,抬头问道:“封闭?那你是怎么找到的?”
“封印异动,上头要求集中想对策呢。至于如何找到,我杜何真想进的地方谁能拦得住?”
晏离太熟悉杜何的表情跟语气了,见他说得轻描淡写的,自然不信:“这是对外的借口吧?”
杜何没否认:“封印确实出现了异动,但是所谓的集中想对策就未必了,张家的那帮子废物,能想出什么对策。”
“张家?那罗队是被张家找借口扣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