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幺儿,”老头忽然开了口,“今年之深还没回来过年,是个什么说法?”
一提到这个,赵玉兰的笑容也淡了。
“他只说回不来。”
她看了一眼宋淮,默契地扶着爸爸一起进了里屋,“大概要四月份才能回,也可能下个月吧。”
老头腿脚不好,站久了也累,干脆坐了下来。
他扶着拐杖的龙头,轻轻地杵了两下地。
再开口时,老头声音恢复了严肃的气息。
“小淮的病,你不应该瞒着我。”
赵玉兰站在一旁,没吭声。
从当年她还在和宋之深谈恋爱时,老头就有点看不惯小女儿的男朋友。
那时候的宋之深,年轻博学有礼貌,家世也和他们家相当,要说起来,实在是难有让人讨厌他的地方。
也许就是天然的,岳父看女婿总是看不惯的。只是赵玉兰喜欢,老头就没怎么反对。
要是没有这一出,小夫妻俩分居就分居,毕竟搞科研的总不能太过心系儿女情长。
再加上虽然宋之深回来得少,但夫妻俩感情还在,一家和乐融融的,又有了这么大的儿子,老头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但,现在情况不同。
“你们俩夫妻的事,我本不该管,也管不着。”
老头沉声道,“小淮的病,我找老战友问了问,没那么严重,但是也挺棘手。牵扯到孩子的事情,我就不得不说几句。”
他咳了两声,喝了口桌上的冷茶,缓缓地道:“宋之深要是不要这个儿子,你就把小淮送过来吧。”
赵玉兰听得心头一惊,简直是一棒劈头盖脸地砸了下来,一时间甚至失去了反应能力。
“爸!你说的这是什么话!”
她急急地说,“什么叫之深不要这个儿子……你也知道宋淮多看重他爸爸,再说下个月之深就回来了,我想着能不能和老师调剂一下,给孩子放个假,我也请两天假期,一家三口出去多转转……”
老头沉默许久,只说:“你年前也这样同我说,说之深过年会回来。”
赵玉兰一时语塞。
其实宋之深根本没答应,他当时也坦诚了,自己抽不出空。是她生了气,强硬地要求他回国,宋之深才说到时候看看情况,尽量早点回来。
尽量就尽到了现在。
她心里也埋怨,也生气,但无论如何,爸的这句话都太重太重了。
“你也该为宋淮想想。他在现在的学校挺好的,成绩保持得住,还交了朋友,刚刚稳定了下来,这又要回浮水,他……”
门外响起一点动静,赵玉兰立刻止住了话头。
下一刻,宋淮从门外走了进来,“妈,我们该走了。”
赵玉兰把话吞进了肚子里,挥了挥手,“你先去吧,我和你外公还有几句话要说。”
宋淮看了这对父女俩一眼,没吱声,转身去车上等她。
“你是当妈的,我也不可能把孩子抢过来养在这儿。”
老头拍了拍她的肩,示意她冷静。
“我只是说,如果、如果有这么个如果,把孩子放到我这儿来休养一段时间吧。”
他缓缓地说,“孩子需要家长,我虽然年纪大了,但心态还能算年轻,也有时间帮你养着。这些话我早几年就想和你说……总之,你自己多多考虑吧。”
赵玉兰沉默了许久,点点头,低声说了句知道了,然后回到了车上。
“这学期还住宿么?”她一边系安全带一边说,“要不要妈妈陪读?在学校吃的还好吗?”
宋淮嗯了一声,“挺好的,在学校规律、也省事。你就安安心心工作吧,别的事情别太操心。”
“什么叫别太操心?”
赵玉兰下意识地伸出手,伸到一半又讪讪地缩了回去,“妈妈关心你是天经地义的,之前我工作确实太忙了,但是我已经和老板说好了,今年工作量减半,能腾出不少时间来……”
她抬头看了眼儿子,宋淮兴致阑珊的,就没有再说下去了。
“在学校有没有不良反应?”她拧了下车钥匙,踩住离合器,状似无意地问,“身体还好吗?对了,你现在还是和那个小孟一起坐同桌?你们俩相处怎么样?”
宋淮说:“挺好。”
干干净净的两个字,直接把赵玉兰的一腔话给堵了回来。
“我听说他爸爸是孟坚国?”赵玉兰艰难地重起了个话头,“说起来,他爸爸公司里的法务部部长,还是我大学的学长呢。你说这是不是有缘?”
“……”
宋淮转过脸去,有些无语,也有些无奈,“妈,你想说什么?”
“没有呀。”赵玉兰镇定地说,“妈妈就是想和你聊聊天,可以吗?”
“我还没怎么听你说起过学校的事情呢。”
一提到这个,她语气都微微落寞了起来,“学校有家长会吗?如果有的话,一定要和妈妈说,我会抽出空去的。”
“这学期应该就有了。”
宋淮说。
赵玉兰说了句好,沉默的汽车在宽敞的马路上静静地行驶了过去。
大约开了十分钟左右,正好撞上红灯,黑色的小汽车停在了白线后,几十米远的信号灯上数字一跳一跳,像是心脏的咚咚声,一下、两下……
“你上次和我说志愿的事情,我想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