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他以往和沈孟桥的回家时间大部分都是错开的,这么一起回去还是头一次。
于是在颠颠簸簸的行车途中,阮湖尽力保持着自己的清醒,甚至困到要掐手背。
他想看点别的转移注意力,但APP里的沈小萌也显示正在外出中,外放相声也想必非常不合适,于是阮湖在上下眼皮疯狂打架的时候,迷迷糊糊跟沈孟桥提前道歉:“沈总对不起……”
沈孟桥:“?”
“我实在太困了。”阮湖沉沉道:“不好意思……”
车子又向前行进了一会儿,沈孟桥听到隔壁的座位上传来了清浅的呼吸声。
他稍稍往右看,阮湖乖乖地绑着安全带,肚子一起一伏的,脑袋歪到了右边去,搭在肩上,正蹙着眉睡过去了。
沈孟桥握着换挡杆的手颤抖了起来,他深吸了一口气,面目甚至有些狰狞。
在睡觉在睡觉在睡觉在睡觉——
好可爱好可爱好可爱好可爱——
他悄悄把车停靠到了加油站,暗含着柔情蜜意的眼神黏在了阮湖白皙的脸颊上,眼皮都舍不得眨一下。
当然,以旁人的眼光来看,沈孟桥本就锐利的眼神在此刻似乎焕发出了无尽的戾气,恶狠狠看着一旁熟睡的下属,整个人仿若杀气四溢,下一秒就要一拳揍上去了。
沈孟桥长相英俊是英俊,但长的太凶也是真的。再加上很少笑,以及对自己的表情管理不是那么得心应手,导致他整个人看上去和柔情蜜意这四个字是绝对搭不上边的,杀人诛心倒是极有可能。
他偷偷摸摸吭吭哧哧观察了一会儿阮湖,连身边人脸上的绒毛都觉得万分可爱,而后又怕耽误了时间,就把自己的安全带解了,小心翼翼不挨到阮湖地爬了过去,把副驾驶的座位调低放平,再从后座上抽了条毯子,给睡得不□□稳的阮湖盖上了。
安置完阮湖,沈孟桥继续开车,车载空调匀匀放着冷气,他寂静了片刻,伸手打开了音响,低低的钢琴曲瞬间流淌出来。
车子载着二人在空旷的郊区道路上前行着,向目的地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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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湖醒来的时候,睡眼惺忪地发觉自己的视野似乎变低了许多,浑身都是小睡后的舒展放松感。
他朦朦胧胧地扯了扯身上暖黄色的薄毯,过了一会儿,才发觉车是停止的,没有在开动。
阮湖猛地坐起了身来:“沈、沈总!”
沈孟桥在一旁的驾驶座上看文件,闻言递过来冷淡的一瞥:“醒了?”
窗外是郊外的新鲜空气,天光大亮,像是中午时分,沈孟桥的车停在路边,不知等了多久。
阮湖顶着一头稍乱的头发,讷讷道:“不好意思……”
在上司的车里睡着了也就算了,竟然还让上司在一旁等他睡醒……
简直太尴尬了!他恨不得以头抢地!
难怪沈孟桥的面色看起来很不好的样子……
沈孟桥把文件收起:“走吧。”
阮湖灰溜溜从副驾驶下来了,那束花没有人理,孤零零地躺在后座,蔫蔫释放香气。
阮湖走在沈孟桥的身后,悄悄抬头观察,才发觉他今天虽然照例穿着妥帖的西装,但很明显的是更加庄重了几分——怎么去见个熟悉的长辈都要戴上全套袖扣啊!
亮灰色的、一看就身价超凡的袖扣在沈孟桥的手腕微动时布灵布灵闪着,似乎在对阮湖无声道:我很高贵,你真不配。
阮湖的母亲是个温柔如水的江浙女人,但事业却做的很大,一年到头飞来飞去,还年轻时,最忙的时候连续三四个月都见不到人。
他们家的生态很是奇怪,阮湖的父亲性格强势,母亲温温吞吞,却是女主外男主内的格局。母亲在外打拼事业,父亲则专心研究,顺便承担起了带小阮湖的责任,多年下来磨砺出了一手好菜,夫妻二人性格互补,将近退休年纪了仿佛才补足了先前缺失的相处时间似的,感情越发蜜里调油起来,结婚三十年了,从未红过脸。
而沈孟桥的父亲沈建国该怎么说,不愧是沈总的亲爹,两个人仿佛是一个冰糕模子扣出来的。至少阮湖长大这么些年,看见他笑的次数屈指可数,虽说带他玩照玩,给他吃照吃,对小阮湖的照顾方方面面都能体现出一个长辈的慈爱,但这些从他不苟言笑的脸上完全看不出来。
……当然,也可以说沈孟桥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沈建国说好听点还能是沉稳可靠,他儿子放下脸来冷气简直不要命地往外放,杀气四溢的,简直能吓哭小朋友。
至于沈孟桥的母亲,这么些年下来,阮湖也知道了这是个敏感的话题。
沈建国从未提起过她,阮湖也从未见过她。
二人进去的时候,还没见着人,远远的就看见院子前头立起来了个特别夸张的铁架,铁架上头挂了个更夸张的羊,底下生着火滋啦滋啦烤着,阮霸天穿着背心裤衩,趿拉着个人字拖,耳边夹着根烟,正坐在旁边百无聊赖地手动翻滚烤架,香气顺着风向都传到这儿来了。
“爸。”阮湖有些无奈,伸手把他的烟就给没收了:“你的高血压还没控制好呢……”
“哎哟!”阮霸天瞧见他俩来了,顿时眼睛都亮起来了:“小湖!小沈!开车累了吧?来来来坐!”
他十分刻意地忽略了阮湖刚抛出来的高血压话题,操着大碴子味的普通话招呼沈孟桥:“来,小沈,坐叔叔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