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温的语气如小流水一般,没个清闲,一会儿从哪两所学校gān起来了的话题,又扯到谁又泡了个漂亮妞,混混沌沌的。
苏qiáng只顾吞吐云雾,眼神空飘飘,思绪像是被抽gān了,只剩一个壳子。忽的,被李亮抬高音量的骂声唤回了意识。他抬腿就是一脚,李亮一个啷当往前面扑过去,脚下的鞋摩擦地面,险险没有摔倒。
妈的,喊什么喊!
老大你踹这一脚也太狠了,嘶。李亮皱眉揉着大腿,撇着嘴,我不就说了你那天不该袒护陈双那妞吗,你看她那么狠,平常还装得特淑女。现在也还是这样,都不爱拿眼皮子夹咱们。嘁,真他/妈的够能装的。
烟燃了半截,苏qiáng将其扔到地上踩灭了。吐出带着烟气味的气,一手懒懒地拍打着身上落下的灰:都多久的事儿了,还提个蛋。弓起身子从石板上跳到地面上,面朝太阳,身后的影子拖得长长的,伸伸筋骨,就要离开这片地方。
李亮及一群男生见了连忙掐灭了烟头,大步跟了上去,嘴里还念叨着:这他/妈的才俩星期,你脚筋都还没好清。
把他和陈双提在一起就像是金星跟土星上的人互相亲吻,够扯淡的。除了脚上又胀又疼,还有她脖子上的伤痕能够证明那天的事儿真正存在过,其他都是原样。
那天的事过于荒唐,他的那股无名火来的莫名其妙。
一团白云在天上飘游,恰好遮住了太阳,只有几缕阳光透过云层洒在地面。就像是衣服破了个dòng,露出里面的棉絮。
嘁,乖乖读书,也不知道她怎么静得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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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纸做成的册子镶定在发huáng的墙上,黑色粗笔手写着离高考还有多少天的倒计时。破旧的讲台上放着细长的玻璃花瓶,掐来几枝开在校园花圃里的康乃馨。老师在上面扯着嗓子,喷着唾沫,前排的同学算是遭了秧,每天都要跟口水亲密接触。
陈双一如既往的安静听着课,笔更是不停地写。原本娟秀的字迹也变的粗糙许多,看着倒计时,眼神一天比一天着急。
该不上心的,再怎么紧bī着也没用。苏qiáng这两天被学校bī着来上课,人倒是在桌位上,就是睡得无比香甜。老师也睁只眼闭只眼,算是彻底死了心。
一天下来忙的团团转,脑子晕乎乎的。冬天的晚上又黑又冷,就像一块大黑布扣在你身上,鼓着眼睛挣扎都无济于事。陈双沿着路回家,因为还有几个女生同路,就搭着伴走。一路上叽叽喳喳,她不适应地揉揉耳朵。
夏亦笑得像沾了露水的花,亲昵地挽着陈双的胳膊,眉间的笑意衬得她格外娇艳:我妈给我取名字的时候,想叫我夏亦琳,后来才知道跟一个远房表姐重名了,我妈还沾沾自喜,说她想出来的名字谁都喜欢。我爸死活不肯,说只有一个我,gān嘛要弄得跟别人一样。我妈特舍不得这个名字,跟我爸吵了好半天才得出夏亦这个名字。他们怎么就这么爱闹。
陈双没吭声。
夏亦又在她耳边说着话,陈双你多笑笑就好了,你人挺好的呀,gān嘛显得那么高冷。
最后一个路口,陈双与她们就不同路了。昏huáng的将近灭了的路灯聊胜于无,把她的影子拉得长长的,只能听见自己的脚步声和耳边呼呼的风声。
尖锐刺耳的女声,在这寂静的夜里,怒气满满地骂道:我□□妈,你再敢乱说,我把你舌头给你拽下来喂狗!
脚步声停,风在脸颊上呼呼chuī着。她未扭头去寻找声源,湛黑的瞳孔在夜里分不清qíng绪。白色的鞋准备起脚离开,就听一浑浊的男声,吐字不清得道:你急什么,那天我可是看得真真的,上了一半大老头子的宝马车,手挽着手,亲热的跟什么似的。平常也不见你这么正经,你现在倒装起来了。
听着像是那男的手脚不实,女生嘴里还是不断的骂着和呼救,声音隐约带着一丝哭意。
女的就是再骚,只要不对你骚,你就什么都不算。陈双走过去,脚步的声音异常清晰。路灯模糊不清,她这才看到对方有三个男的。握紧了藏在手里的水果刀。
哟,今儿太够意思了,又他妈送来个妞。染着红发的男的朝地上吐了口痰,笑着说。
刘琦趁着他说话的劲儿,想要挣开,却没想到那男的反应机敏,猛地抓住她衣服的后领子,把她拽了过来。他低声骂了句,妈的。上去就抽了刘琦两个嘴巴。
陈双拿着的水果刀抵开弹簧,刀锋利马露了出来。
那几个男的一阵笑,连声说今天遇到两个泼辣的。却不见陈双有所动作,只是朝着路边的黑暗的树丛说道:你不出来吗?
这番话一说,几个男的包括刘琦在内,脸上都有些惊异。随后过了几秒,没有动静。
男的嗤笑道:还以为你有什么本事,就会装神弄鬼的。说罢,上来就要抢陈双的刀子。
陈双脸色一沉,紧紧握着刀子,看着仍然没动静的树丛。就在那男的准备伸手夺刀,就听gān枯的树枝被晃得嘎嘎作响,黑漆漆的影子慢慢地盖住了陈双。
怎么,砸我脚砸得还没过瘾?苏qiáng气定神闲地从树后面走出来,穿着灰色的毛衣,衬得他背部厚实有力,下面的牛仔裤显得两条腿又长又直,看了看那两三个人,对陈双道,求我啊。
陈双脸色还没缓过来,对苏qiáng冷声道:rǔ没了你y高中的名气,对你不是件好事。
你还真是能掐会算,知道我想什么。苏qiáng随意地打量了下对面的三人,随即靠近她,在耳边轻声道,可我要是打定主意不出来,今天你就是死在这儿了,谁能知道我在场。
陈双qíng绪平静,往后撤了身子,双眼在夜里异常明亮,唇边带着温柔的笑意:我信你啊,知道你会出来的。
苏qiáng愣了,也不拆穿她,只顾着笑。对面果不其然地在叫嚣:苏qiáng,你的妞也不知道管好,实在不行栓裤腰带上,瞎出来搅和别人的美事儿。
他挽了袖子,黑色的短发看上去十分柔软,在路灯的映衬下,整个人就像是温柔的白面书生。突然目光一凛,直接出拳朝对方的脸上招呼。
另外两个人一见打起来了,也不顾看着刘琦,都撸起袖子开gān。
刘琦快速地跑到陈双旁边,校服松松垮垮,里面的毛衣也被拽的不成样子。眼睛红红的泛着泪光,紧咬着牙,脸肿的老高,巴掌印十分明显。张口想说话,泪却眼眶里流了下来,用袖子使劲儿一擦,闭了嘴。
陈双也没说话,皱着眉看苏qiáng打架。他身手很敏捷,下手也狠。可禁不住一敌三,脸上已经挨了好几拳,身上的鞋印也一个摞一个了。眼见着就落了下风,三个人趁着劲儿使劲儿打他。
刘琦抓着陈双的胳膊,掐的她有点儿疼,那双眼睛全然没有了往日的风qíng,嘴唇嗫喏着说:我们先走吧,然后找人来救他。她也知道说的根本是不可能的事qíng,这个点儿的冬天,街上的人根本碰不到。等喊了人过来,怕是晚了。
陈双不答,刘琦急着道:再不走,咱俩也都搭这儿了。
看到陈双还是不动,她急得跺脚,咬着唇拼命地朝路灯最多的地方跑了。
苏qiáng被打的趴在地上护着头,时不时呻/吟几声,费尽力气避过朝向头来的一拳,恰好转到陈双的方向。他眼神亮的吓人,从地上跳了起来,硬生生地挨了那些人几脚,迅速地夺走陈双手里的刀。
一瞬间的事,待陈双反应过来,手中已经空空。
苏qiáng手持刀子,正跟一人对峙,他眼里带着疯狂,朝那人刺去。
陈双失声尖叫,大声地唤苏qiáng的名字,在夜里显得十分惊骇。
锋利的刀尖在昏沉夜里闪着诡异的光。苏qiáng狠狠抓住那人的衣服,拿着刀子的手悬直他的腹部前方。轻声好似说qíng话一般:怎么样,想试试吃刀子的滋味吗?
暗红的头发像是凝gān的血迹,他白着脸,声音从嗓子里挤出来一般:你有本事就捅啊,千万别怂得尿裤子!
苏qiáng那双眼睛变得邪气了,也不做声。只是用刀子在他的腹部慢慢划。那人只着一件棉衫,刀子在绵软的布料上慢慢游走的触感,像是蚂蚁啃食蜜糖。让他在这么冷的夜里,额头竟密密麻麻的出了汗。
剩下二人眼见qíng况不妙,往地上啐了一口,就要去绑陈双。
苏qiáng厉声喝道:谁他妈的敢动一下,我就当场剖开你肚子!冰凉的刀尖挑开上衣,刚一接触到温热的皮ròu,那人的肚皮反she一般鼓的硬硬的。他俩离的很近,彼此的呼吸都一清二楚。男人咬着嘴唇,小心翼翼地喘着气,盯着苏qiáng的眼神渐渐变得发虚,最后大声喊道:都给我滚!滚开!都他妈的给老子添乱,一点儿用处都没有!
这个夜晚的冷风像是夹杂了迷/香,陈双的头昏昏沉沉,不知何处是梦中。走在她旁边的苏qiáng转着手中的水果刀,哼着张学友的饿láng传说。那刀子似乎多出来无数个光晕,晃得陈双心里烦躁,猛地把刀子抢到手里。
手里落空的感觉让苏qiáng很不慡,他看着陈双,带着桃花的眼睛对她眨眨:怎么,刚逃离láng窝就翻脸不认人了?
陈双攥紧刀子的手放在背后,低着头看着地面走路。
可是,万一我这里是虎xué,你怎么办。
陈双停住脚步,定定地看着他,眼睛本是平静清澈的一汪潭水,泛起了浑浊污秽的怒意。仿佛还没能从刚才的事qíng缓过神来,手微微发抖。
苏qiáng看着她发怒的神qíng,在唇边扩散得越来越厉害,嗓子里发出如野shòu一般的笑声,尤为畅快。陈双皱眉,心里烦躁不堪,耳边更觉得有苍蝇在吵,当下就想抬脚走人。
苏qiáng趁着她不注意时,伸出修长灵活的手,绕到她背后猛地抢过刀子。陈双却如受惊的猫一般,反she地跳了两跳躲开了。
另一条行车道,晃眼的灯光越来越近,在宽阔无人的路上潇洒肆意。天上的那块黑布,越来越有笼罩住大地的趋势,这样的黑夜里,车胎在柏油路上滑过的声音都是分外的让人厌恶。
陈双没再多言,绕开他朝路口走去,走了没几步,就听身后懒散地声音道:要不要我送你,当心被劫了色。
长长的尾音在路上回dàng着,灯光越发暗了,辨不清看不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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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双倚在刷着青色漆的栏杆上,这是个拐角,离水房近些,冒着热气白雾的水流下生着huáng色污渍的瓷砖,溅向湿了一大片的白墙。人来人往,到处是人,这里加上水声反倒清静些。
原本完好无损的手,现在每个指头都红肿着,有的已经破损结成褐色的痂,有的泛着白色的脓。年年如此,这些瘙痒肿痛,陈双已经熟悉的不能再熟悉,却还是忍不住从心底像是野糙破土般的烦躁,恨不得拿把刀子剜了这些ròu。
森森白骨,还连着胳膊上的ròu皮,陈双不禁恶寒。脑子里却突然闪现出一把泛着暗光的刀子,和那双不顾一切疯狂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