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克唐贴着爱丽舍大街一侧的墙,看似不紧不慢、实则小心谨慎地向前推进了两条街。
当一台破碎的蛛形机甲坠落在他前方时,他改变了行进方向,在附近的街边找到一处消火栓。
他那戴着黑色皮手套的手,腕力惊人,居然徒手拧开了消火栓的阀门。
不一会儿,一根水枪从拐角伸出,一道白花花的水龙划出一道抛物线,落入了二层左端的窗户中。
虽然起初并没有引起多大动静,但战局很快发生了变化。
敌方机甲抽了风似的,一旦锁定一个目标,也不管对方是否已经被击毁,只管连续射击,直到把弹匣打空。
装载火箭弹的那些机甲更是一口气把所有火力倾泻到一具重型履带式步行者的残骸上。
lehan的防线顿时崩溃,大周集团安保部的机甲趁势而上,源源不断地涌入残破的建筑之中。
“看来大局已定。杰克唐还有两下子。”年轻的黑衣战士说道。
技术官却警觉地查看四周。掣肘多年,他比谁都清楚lehan的为人。
这是个极端自私而疯狂的人。任何对他意志的违背都会引来他不计后果的报复。现在大势已去,谁知道他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
“提醒安保部加强戒备。”他说。
想到黑衣战士的团队迟迟未能攻破敌方的网络,他又提醒道:“让安保部控制机械单位的投放数量,加固网络安全屏障。”
刚说完,一辆机甲小队运载装甲车从后方疾驰而来。
“喂喂!都跟你们说了要控制投放数量,还送过来干什么!”黑衣战士对着耳麦叫道。
技术官心中一动,一把拉住黑衣战士扑倒在地。
一瞬间,装甲车从围观的人群中碾压了过去,两侧接连抛出一台台蛛形机甲。
冰冷的机械腿踩着满地残肢,轻易冲破了隔离现场的黄线,背负的自动武器向四周一切人形物体射击,在目标变形之前绝不停火。
维持秩序的警官们甚至来不及拔枪就被小口径速射武器击倒,四处奔逃的人群在互相踩踏和自动武器的火力覆盖之下死伤惨重。
技术官道:“安保部的网络被侵入了。它们在自主攻击!”
自主攻击武器,附带完全自动化的战斗模块,自主识别、判断,并打击有效目标,人类完全无从插手。
这是人工智能技术的绝对禁区,遭到世界各国一致反对的邪恶技术。
怎么可以把人类生死的决断权交给机器?!
lehan这个疯子!
“让安保部启动应急ep发射器!”技术官下令。
但是黑衣战士却趴在地上茫然地东张西望。
不止他如此,周围其他装备了同款“凝视”头盔的人类士兵也都茫然不知所措。不少人在徘徊之中被密集的弹雨打成筛子。
技术官稍稍观察,在黑衣战士的颈后按了一下,头盔的护目镜收回顶部,露出了一双迷茫的眼睛。
双耳和下巴的密封部件也都敞开了,隔绝感官的屏障全都消除,年轻人疑惑地问道:“刘总,为什么要我们撤退?这种时候撤退会被人追着打的!”
技术官道:“没有人下令撤退。你的‘凝视’系统被黑了。”
“怎么可能!他是怎么做到的?”年轻人难以置信道。
“确实不可思议。”技术官道,“这需要更高功率的基站,更高权限的间谍程序,更高数量级的信息库。lehan一定还有我们不知道的秘密。”
说着,他从上衣内侧袋抽出平板,看到了布满红点的帕里斯城区地图。
“刘总,全城都乱了!他控制了全城的网络!那安保部带来的八千台机甲岂不是都归他所用了?”年轻人惊道。
八千台机甲,上千万发子弹,足够血洗这座世界名城了。
这种形势下,只怕国防军赶来也无济于事吧?
技术官带着黑衣战士俯身小跑了一段,躲入自家的厢式货车中与其他队员会合。
十来个大小不一的显示屏将全城的情形展现在他们面前。
技术官扶了扶眼镜,断然道:“信号源在赛博托尔塔顶。”
没想到,lehan竟然能把那座一千英尺的高塔当做基站来用!
“必须摧毁它!我们需要空中打击。”他说道。
一阵轰鸣,两人朝车外望去,看到“风筝ii”已经爆炸起火。
“只能从地面上过去了!走!”
厢式货车猛然加速,撞翻两台正在对人群疯狂扫射的蛛形机甲,朝螺旋高塔飞驰而去。
一路上,处处硝烟,满地狼藉,随处可见斑驳血迹,不断有人被各种机甲扫射击中,横尸当场。
看着这一切,技术官心情沉重。
他曾经认为,只要人类保持理性,就不会放任人工智能不受限制地使用。
但眼前的景象足以提供反证。
就人类整体而言,很难说是否足够理性。追逐野心和金钱使很多人迷了心窍,底线原则已经被很多人抛弃。
既然自主攻击武器如此好用,有些人就一定会尝试使用。
这是人类文明史上第一次出现自主攻击武器的大规模袭击。
从帕里斯街头的惨状看,教训已经太过深刻,而带给人类的恐惧还在激增,一些古老的观念正在被动摇。
比如,正义必胜吗?
在前智能时代或许可以,可现在不得不重新评估正邪之间的力量对比了。
一个疯子一旦掌握了智能工具,比如lehan这样,那就不知道需要团结多少好人才能战胜他了。
冷酷的现实一再说明:严格控制技术滥用的理智者固然值得尊敬,但与无所顾忌滥用技术的狂人相比,理智者在暴力手段上是处于劣势的。
保护总比破坏要难,做欲望的奴隶总是比做欲望的主人要容易,不是吗?
也许,对那种无视他人生命的残暴之徒,以暴制暴是唯一的出路吧!
技术官对他的团队道:“加速前进,我们去炸‘赛博托尔’!”
年轻人们惊讶地看着他。
诚然,他们看到了一位师长急于拯救爱徒的焦急,其中甚至颇有几分父爱的意味。
但是,他们也知道自家老板要摧毁的这座高塔不仅是帕里斯的地标,更是弗朗斯的国家标志,其地位相当于新约克郡的大自在女神像和朗顿的泰格斯大桥。
难道说炸就炸了?
大周集团已经强大到可以不看大国脸色了吗?
恐怕就是姬少亲临,也不敢如此贸然决定吧?
这时,一道火光穿透密布的阴云从天而降,仿佛火流星一般划过天际,不偏不倚,正中“赛博托尔”腰部。
这座一千英尺的高塔顿时拦腰断裂,轰然坍塌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