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晁摇摇头:我这人脑子不好使,不高兴的事记不住。我记得的,都是跟你一起烤羊肉串,一起骑马,一起滚草地。
他注视着韩御泽,眼眸湿润而清亮,千言万语难以说尽的东西,全都蕴藏在里面。
韩御泽凝望着他眼中的星辰海洋,凝望着他眼中的春夏秋冬,忽然感到眼睛酸得厉害,不得不闭紧再睁开:好,我带你回去。
树叶一片金黄,绵羊身上又长出了卷卷的毛,就像高晁脑袋上的小卷卷一样惹人喜爱。韩御泽把车停在栅栏旁边,绕到副驾那边把人抱了出来。
高晁看着被风吹动的草场,对韩御泽说我们走走吧,一起围着牧场转一圈。
韩御泽将他放下,跟他手拉手在牧场散步。高晁走得很慢很慢,韩御泽一直迁就他的速度,也是很慢很慢,好像这样,就永远不会走完这条路。
只走了不到半圈,高晁就觉得累了,他说我们坐一会儿吧,老年人的罗圈腿得歇一会儿再继续。
韩御泽微微勾起嘴角,和他一起在山坡上坐下。
草地很软,风很柔,秋日的天气有点凉,韩御泽脱下外套披在高晁身上,这让高晁想起一件事。
我记得被绑架那天晚上,你跟一个女人从诊所一起离开,你还给她披外套来着。
韩御泽笑了一声:吃醋了
高晁摊手:我怎么可能。我就是问问,她是谁,叫什么,干什么的,今年多大,跟你是什么关系!
韩御泽把他搂到怀里:只是个客户而已,早就结束治疗,跟她女朋友双宿双栖去了。
哦吼,原来是姬友。高晁靠在韩御泽肩上,拽了拽人的衣领,突然坏笑:你不知道吧,有段时间,每天早上我都会在你衬衫领子后面留下一个唇印。虽然你看不到,但你周围的人都能看到。
韩御泽看着他的笑容,吻了吻他的额角:怪不得很多人旁敲侧击地问我是不是有女朋友了。
高晁:那你怎么回答的啊⊙omega;⊙
韩御泽:我说我已经结婚了。
高晁摸到一根草叶,用了用力,却没能揪出来。他垂下眼睫,低声笑道:想不到教授竟然是个道貌岸然的骗子,不知又有多少少女的心又碎了。
我没有说谎。韩御泽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盒子,打开盒盖,里面是一对造型简洁的戒指。他拉起高晁涂着指甲油的手,将其中一个帮他戴在左手无名指上,记得上次去看电影的时候,我很好奇口红有多少种色号。不如我用一辈子的时间买,你用一辈子的时间涂,我们一起数好吗
高晁看着手上的戒指,拿起余下那枚,拉过韩御泽的手帮他戴上:我觉得吧,口红就算了,你说你吃了那么多口红,万一中毒了可怎么办。戒指还是很不错的,我就收下了。
他凑过去吻了韩御泽一下,眯着眼睛靠过去,跟他十指相扣,看夕阳一点点把草场染红。
系统说,炒晁啊,做完道别了,咱也该走了。
高晁靠着韩御泽,收拢手指,默默地说,那我走了啊,教授再见。
夕阳逐渐融化,流淌在地平线上,灿烂地燃烧殆尽,最后完全被沉重的天幕吞没。韩御泽搂着怀里的人,安静沉默地坐着,直到星垂月涌,直到朝阳初升。黎明的曙光照亮天空,却照不进他的眼里。
即便是太阳,也只能照亮接受光明的事物。
葬礼过后,韩御泽结束了与警方的合作,关闭了诊所,辞掉了大学的工作,把牧场留给伤愈出院的老王打理。
徐队难以理解,问他为什么不留下来一起追查那名凶手,现在警方毫无头绪,很需要他的协助。韩御泽说他很累,不想再接触任何案子,不想再去染满血腥的案发现场。
听到他这么说,徐队表示理解,又问他有什么打算。
韩御泽说他准备出去旅行,短时间不会回来了。他没有多余的话,说了再见便离开了,平静得好像一潭死水。
在那一刻徐队有一种感觉,他的老朋友再也不会回来了。
两个月后,董思瑶和曹隐过来扫墓,看着周围的落叶和墓碑上的灰尘,董思瑶意识到韩御泽已经走了。她擦干净墓碑上的照片,喃喃说:不知道教授去哪了,会不会有事。
曹隐扫开落叶,安慰说:放心吧,葬礼上教授看起来还好,他会照顾好自己的。
董思瑶回忆起当时韩御泽的样子,觉得他的状态实在是一言难尽,那种与过往毫无二致的微笑,令人毛骨悚然。
她摇摇头,凝视墓碑上的照片,青年笑容明媚而含蓄,一如记忆中那样可爱。她的视线渐渐模糊,曹隐伸手揽住她的肩膀轻声劝慰,二人踏着地上的枯叶渐渐走远
入冬之后某座城市接连下了几场雪,街道一片纯白绵软。夜晚街市人潮如浪,路边小巷无人问津,欢声笑语与寂寥无声泾渭分明。
穿着黑色衣服的男人买了一袋打折的面包,匆匆穿过马路,拐进路灯光亮之外的巷子。不知是怎样愉快的一天,令他忍不住哼起了无名小调。他迈着轻快的步伐钻进一栋画满涂鸦的老楼,跑上吱嘎作响的楼梯,掏出钥匙打开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