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名端了个方木盘进来,往桌上一放,点亮烛火,背过身子挡住苍碧视线,在桌前站了片刻,从怀里取出一个小纸包打开,将里面的白色药粉倒入米粥里,搅拌均匀,二话没说,扭头走了。
食物诱人的香味飘过来,苍碧抽动鼻子嗅了嗅,肚子适时地打起了鸣。
再难也不能在这干等着被无名整死,吃饱了才有力气搞定那张吓人的嘴。
苍碧给自己打足气,想掀被子,小臂抬起一寸不到,就痛得眼泪都快出来了:杀千刀的,多大的愁,这么狠
一想无名该不会还没走远,万一听到咒骂,冲回来再把他抽一顿就更惨了,苍碧讪讪闭嘴,想了想,又压低声音道:小黑,我疼你能给我把饭菜端过来么
黑镯子没动静,即使有动静,让条小地龙去端饭菜,实在是比登天还难。
算了,我还是自己下去吧苍碧一咬牙,猝然掀开被子,哆嗦着身子,跨出去,浑身上下无一处不撕心裂肺的痛,登时让他眼也花了,身子也软了,仄倒着往冷硬的地上栽去。
正这时,房门咚的一声,从外被撞开,一道黑色闪电射进屋里。
无名一个滑铲,贴着地面,停在床榻边,抬手稳稳当当接住摔下来的人儿,唇角不经意贴上苍碧纤巧的耳垂,两人的脑袋只差咫尺就要撞在一起。
随后一声惊天动地的惨叫从苍碧口中爆发出来:
痛
无名冷着一张脸充当人肉垫子,默然等这声镇山河终结。
苍碧一整口气用得干干净净,才消减了声势,呜咽几声,侧头一看那张抽了自己无数鞭子的人的脸,差点又要叫起来。
闭嘴。无名敛眉紧唇,狠戾之气又展露出来,再叫杀了你。
不不不不叫了苍碧缩起脖子当乌龟。
只是无名抱起他,手头一用力,那摧残人身心的疼痛又慢了上来,苍碧哆嗦着,任人把自己安放到床榻上,缓了好一会,才顺过一口气,眼珠子滴溜溜地转起来,寻找生机。
嗯无苍碧急急收回话头,差点把已知的名讳唤了出去,也不知无名究竟为何这么恨他,说不定还能佯装什么都不知情,蒙混过去,便挤出一抹笑,这位刺侠士,敢问尊姓大名。
无名。无名一手随意一推,用多年习武的起劲,犹如掀块手绢般把方桌推到床榻边。
苍碧瞧了瞧木盘,上头放着一碗冒着热气的瘦肉小米粥,配上一盘冒着香油白瓜瓤与五六片腊肉,虽说没有他最喜欢的香油葱花嫩豆腐,不过还是令人食指大动。
苍碧不知他此举是何意味,不敢轻举妄动,瞪着一双无辜的眼,看向无名:无名大侠,你英姿飒爽,风流倜傥,但看一双眉目便知是嫉恶如仇之人,只是我与你无冤无仇,为何
吃饭。无名矢口截断他,无动于衷。
苍碧不敢多话了,悻悻端起米粥,颤抖的手拿起勺子,往嘴里舀了一勺,痛得龇牙咧嘴,手一歪,半勺浓粥沿着勺边流下,落到素净的被褥上。
无名没言声,只冷眼看着。
这是还不准备抽我苍碧忐忑地揣测着,又喝了一勺,顺道去夹腊肉,本来连勺都拿不稳了,更不要说使筷子,果不其然,腊肉还没碰着唇角,吧嗒一声掉到粥渍边,留下一滩浅红色印记。
无名依旧没发怒,墨黑的眼中也不知藏着什么。
苍碧夹的第二块腊肉又掉了,这次掉进了粥碗里,溅出的米粥更是把被褥沾得一塌糊涂。发觉这么一来吃起来倒是方便了,他干脆把两碟小菜都倒进米粥里,顺便再送了被褥一滩香油污渍。
也不知他来前,这具身体到底多久没进食了,苍碧饿得前胸贴后背,狼狈至此,哪还用什么形象,狼吞虎咽地扒拉着碗,一双眼却不离一直站在床边的无名,严阵以待,好不容易吃完一顿饱饭,也没得到什么惨绝人寰的审判,正要放下心来,却见无名射出一道骇人眼刀,脸色如修罗般,顿时黑了下来。
收拾干净,否则要你命。无名狠戾地落下话,居高临下地看着遍体鳞伤的掌中猎物,似乎是要亲眼看着苍碧拖着几乎全身不遂的身子收拾床榻。
苍碧这条小命自然是要的,撑着手肘支起身子,全身的痛楚明明方才还刺骨,这会不知怎的竟像退去的潮水般,一波波远离了,四肢躯干仿佛不再是自己的,没了直觉,于此同时袭来的,还有抵挡不住的浓浓睡意。
我这就收拾话音断了,床上的人儿两眼一闭,再次陷入沉睡。
无名冷眼瞧着,待苍碧胸口的起伏趋于平稳,才小心地将人环到怀里,让他头枕在自己肩上,另一手一勾,将一塌糊涂的被褥随手扫到地上,就这样抱着人,从柜子里拉扯出一条干净被褥,铺上床,才把人重新放下。
方才的米粥里,他放了蒙汗药,总算效果出众,让这只会制造烂摊子的聒噪人儿闭了嘴。
收拾完空碗,把脏被褥洗净晾好,无名复又回到房中,坐在桌前,倒了杯凉茶,心不在焉地饮着,见床榻上的人微微动了动身子,眉心拧了起来,咚一声放下茶盏,三两步坐到床榻边,掀开盖在苍碧手上长了一圈的袖口。